《新唐書》卷一百四十六 列傳第七十一



憲宗立,以考功郎中召,知制誥。俄入翰林為學士,遷中書舍人。劉辟拒命,帝意討之,未決。吉甫獨請無置,宜絕朝貢以折奸謀。時李錡在浙西,厚賂貴幸,請用韓滉故事領鹽鐵,又求宣、歙。問吉甫,對曰:"昔韋皋蓄財多,故劉辟因以構亂。李錡不臣有萌,若益以鹽鐵之饒、採石之險,是趣其反也。"帝寤,乃以李巽為鹽鐵使。高崇文圍鹿頭未下,嚴礪請出并州兵,與崇文趨果、閬,以攻渝、合,吉甫以為非是,因言:"漢伐公孫述,晉伐李勢,宋伐譙縱,梁伐劉季連、蕭紀,凡五攻蜀,繇江道者四。且宣、洪、蘄、鄂強弩,號天下精兵,爭險地兵家所長,請起其兵搗三峽之虛,則賊勢必分,首尾不救,崇文懼舟師成功,人有鬥志矣。"帝從之。礪復請大臣為節度,吉甫諫曰:"崇文功且成,而又命帥,不復盡力矣。"因請以西川授崇文,而屬礪東川,益資、簡六州,使兩川得以相制。由是崇文悉力。劉辟平,吉甫謀居多。

吐蕃遣使請尋盟,吉甫議:"德宗初,未得南詔,故與吐蕃盟。自異牟尋歸國,吐蕃不敢犯塞,誠許盟,則南詔怨望,邊隙日生。"帝辭其使。復請獻濱塞亭障南北數千里求盟,吉甫謀曰:"邊境荒岨,犬牙相吞,邊吏按圖覆視,且不能知。今吐蕃綿山跨谷,以數番紙而圖千里,起靈武,著劍門,要險之地所亡二三百所,有得地之名,而實喪之,陛下將安用此?"帝乃詔謝贊普,不納。

張愔既得徐州,帝又欲以濠、泗二州還其軍,吉甫曰:"泗負淮,餉道所會,濠有渦口之險,前日授建封,幾失形勢。今愔乃兩廊壯士所立,雖有善意,未能制其眾。又使得淮、渦,厄東南走集,憂未艾也。"乃止。

中書史滑渙素厚中人劉光琦,凡宰相議為光琦持異者,使渙請,常得如素,宦人傳詔,或不至中書,召渙於延英承旨,迎附群意,即為文書,宰相至有不及知者。由是通四方賂謝,弟泳,官至刺史。鄭餘慶當國,嘗一責怒,數日即罷去。吉甫請間,劾其奸,帝使簿渙家,得貲數千萬,貶死雷州。又建言:"州刺史不得擅見本道使,罷諸道歲終巡句以絕苛斂,命有司舉材堪縣令者,軍國大事以寶書易墨詔。"由是帝愈倚信。

元和二年,杜黃裳罷宰相,乃擢吉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吉甫連蹇外遷十餘年,究知閭里疾苦,常病方鎮強恣,至是為帝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餘人為刺史。自王叔文時選任猥冒,吉甫始簿其員,人得敘進,官無留才。又度李錡必反,勸帝召之,使者三往,以病解,而多持金啗權貴,至為錡遊說者。吉甫曰:"錡,庸材,而所蓄乃亡命群盜,非有鬥志,討之必克。"帝意決。復言:"昔徐州亂,嘗敗吳兵,江南畏之。若起其眾為先鋒,可以絕徐後患。韓弘在汴州,多憚其威,誠詔弘子弟率兵為掎角,則賊不戰而潰。"從之。詔下,錡眾聞徐、梁兵興,果斬錡降。以功封贊皇縣侯,徙趙國公。德宗以來,姑息蕃鎮,有終身不易地者。吉甫為相歲餘,凡易三十六鎮,殿最分明。

裴均以尚書右僕射判度支,結黨傾執政。會皇甫湜等對策,指褭權強,用事者皆怒,帝亦不悅。均黨因宣言:"殆執政使然。"右拾遺獨孤郁、李正辭等陳述本末,帝乃解。吉甫本善竇群、羊士諤、呂溫,薦群為御史中丞。群即奏士諤侍御史,溫知雜事。吉甫恨不先白,持之,久不決,群等銜之。俄而吉甫病,醫者夜宿其第,群捕醫者,劾吉甫交通術士。帝大駭,訊之無狀,群等皆貶。而吉甫亦固乞免,因薦裴垍自代,乃以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淮南節度使。帝為御通化門祖道,賜御餌禁方。居三歲,奏蠲逋租數百萬,築富人、固本二塘,溉田且萬頃。漕渠庳下不能居水,乃築堤閼以防不足,泄有餘,名曰平津堰。江淮旱,浙東、西尤甚,有司不為請,吉甫白以時救恤,帝驚,馳遣使分道賑貸。吉甫雖居外,每朝廷得失輒以聞。

六年,裴垍病免,復以前官召吉甫還秉政。入對延英,凡五刻罷。帝尊任之,官而不名。吉甫疾吏員廣,繇漢至隋,未有多於今者,乃奏曰:"方今置吏不精,流品龐雜,存無事之官,食至重之稅,故生人日困,冗食日滋。又國家自天寶以來,宿兵常八十餘萬,其去為商販、度為佛老、雜入科役者,率十五以上。天下常以勞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內外官仰奉稟者,無慮萬員,有職局重出,名異事離者甚眾,故財日寡而受祿多,官有限而調無數。九流安得不雜?萬務安得不煩?漢初置郡不過六十,而文、景化幾三王,則郡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治。今列州三百、縣千四百,以邑設州,以鄉分縣,費廣制輕,非致化之本。願詔有司博議,州縣有可並並之,歲時入仕有可停停之,則吏寡易求,官少易治。國家之制,官一品,奉三千,職田祿米大抵不過千石。大曆時,權臣月奉至九千緡者,州刺史無大小皆千緡,宰相常袞始為裁限,至李泌量閒劇稍增之,使相通濟。然有名在職廢,奉存額去,閒劇之間,厚薄頓異,亦請一切商定。"乃詔給事中段平仲、中書舍人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戶部侍郎李絳參閱蠲減,凡省冗官八百員,吏千四百員。又奏收都畿佛祠田、磑租入,以寬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