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二十七 唐臣傳第十五



○康義誠

康義誠,字信臣,代北三部落人也。以騎射事晉王,莊宗時為突騎指揮使。從明宗討趙在禮,至魏而軍變,義誠前陳莊宗過失,勸明宗南向。明宗即位,遷捧聖指揮使,領汾州刺史。從破朱守殷,遷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領河陽三城節度使。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復為親軍都指揮使,領河陽,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秦王從榮素驕,自為河南尹,典六軍,拜大元帥,唐諸大臣皆懼禍及,思自脫,獨義誠心結之,遣其子事秦王府。明宗病,從榮謀以兵入宮,唐大臣朱弘昭、馮贇等皆以為不可,而義誠獨持兩端。從榮已舉兵,至天津橋,弘昭等入,以反白,明宗涕泣召義誠,使自處置,而義誠卒不出兵。馬軍指揮使朱弘實以兵擊從榮,從榮敗走,見殺。

三司使孫岳嘗為馮贇言從榮必敗之狀,義誠聞而不悅。及從榮死,義誠始引兵入河南府,召岳檢閱從榮家貲。岳至,義誠乘亂,使人射之,岳走至通利坊見殺,明宗不能詰。義誠已殺岳,又以從榮故,與弘實有隙。愍帝即位,弘實常以誅從榮功自負,義誠心益不平。

潞王從珂反鳳翔,王思同率諸鎮兵圍之,興元張虔釗兵叛降從珂,思同走,諸鎮兵皆潰。愍帝大怒,謂朱弘昭等曰:“朕新即位,天下事皆出諸公,然於事兄,未有失范,諸公以大計見迫,不能獨違,事一至此,何方轉禍?吾當率左右往迎吾兄,遜以位,苟不吾信,死其所也!”弘昭等惶恐不能對,義誠前曰:“西師驚潰,主將怯耳。今京師兵尚多,臣請盡將以西,扼關而守,招集亡散,以為後圖。”愍帝以為然,幸左藏庫,親給將士人絹二十匹,錢五千。是時,明宗山陵未畢,帑藏空虛。軍士負物揚言曰:“到鳳翔更請一分。”朱弘實見軍士無鬥志,而義誠盡將以西,疑其二心,謂義誠曰:“今西師小衄,而無一騎東者,人心可知。不如以見兵守京師以自固,彼雖幸勝,特得虔釗一軍耳。諸鎮之兵在後,其敢徑來邪!”義誠怒曰:“如此言,弘實反矣!”弘實曰:“公謂誰欲反邪?”其聲厲而聞。愍帝召兩人,爭於前,帝不能決,遂斬弘實,以義誠為招討使,悉將禁軍以西。愍帝奔衛州。義誠行至新安,降於從珂。清泰元年四月,斬於興教門外,夷其族。

嗚呼!五代為國,興亡以兵,而其軍制,後世無足稱焉。惟侍衛親軍之號,今猶因之而甚重,此五代之遺制也。然原其始起微矣,及其至也,可謂盛哉!當唐之末,方鎮之兵多矣,凡一軍有指揮使一人,而合一州之諸軍,又有馬步軍都指揮使一人,蓋其卒伍之長也。自梁以宣武軍建國,因其舊制,有在京馬步軍都指揮使,後唐因之,至明宗時,始更為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當是時,天子自有六軍諸衛之職,六軍有統軍,諸衛有將軍,而又以大臣宗室一人判六軍諸衛事,此朝廷大將天子國兵之舊制也。而侍衛親軍者,天子自將之私兵也,推其名號可知矣。天子自為將,則都指揮使乃其卒伍之都長耳。然自漢、周以來,其職益重,漢有侍衛司獄,凡朝廷大事皆決侍衛獄。是時,史弘肇為都指揮使,與宰相、樞密使並執國政,而弘肇尤專任,以至於亡。語曰:“涓涓不絕,流為江河。熒熒不滅,炎炎奈何?”可不戒哉!然是時,方鎮各自有兵,天子親軍猶不過京師之兵而已。今方鎮名存而實亡,六軍諸衛又益以廢,朝廷無大將之職,而舉天下內外之兵皆屬侍衛司矣。則為都指揮使者,其權豈不益重哉!親軍之號,始於明宗,其後又有殿前都指揮使,亦親軍也,皆不見其更置之始。今天下之兵,分屬此兩司矣。

○藥彥稠

藥彥稠,沙陀三部落人也。初為騎將,明宗即位,拜澄州刺史。從王晏球破王都定州,遷侍衛步軍都虞候,領壽州節度使。安重誨矯詔遣河中指揮使楊彥溫逐其節度使潞王從珂。以彥稠為招討使,明宗疑彥溫有所說,戒彥稠得彥溫毋殺,將訊之。彥稠希重誨旨,殺彥溫以滅口,明宗大怒,然不之罪也。長興中,為靜難軍節度使,党項阿埋、屈悉保等族抄掠方渠,邀殺回鶻使者,明宗遣彥稠與靈武康福會兵擊之,阿埋等亡竄山谷。明宗以謂党項知懼,可加約束而綏撫之。使者未至,彥稠等自牛兒族入白魚谷,盡誅其族,獲其大首領連香等,遣人上捷。明宗謂其使者曰:“吾誅党項,非有所利也。凡軍中所獲,悉與士卒分之,毋以進奉為名,重斂軍士也。”已而彥稠以党項所掠回鶻進奉玉兩團及遺秦王金裝胡〈革錄〉等來獻,明宗曰:“吾已語彥稠矣,不可失信。”因悉以賜彥稠。又逐鹽州諸戎,取其所掠男女千餘人。

潞王從珂反,彥稠為招討副使。王思同兵潰,彥稠與思同俱東走,為潞王兵所得,囚之華州獄,已而殺之。晉高祖立,贈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