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六十八 閩世家第八



曦弟延政為建州節度使,封富沙王,自曦立,不葉,數舉兵相攻,曦由此惡其宗室,多以事誅之。諫議大夫黃峻舁櫬詣朝堂極諫,曦怒,貶峻漳州司戶參軍。校書郎陳光逸上書疏曦過惡五十餘事,曦命衛士鞭之百而不死,以繩系頸,掛於木,久而乃絕。國計使陳匡范增算商之法以獻,曦曰:“匡范人中寶也。”已而歲入不登其數,乃借於民以足之,匡范以憂死。其後知其借於民也,剖棺斷屍,棄之水中。

曦性既淫虐,而妻李氏悍而酗酒,賢妃尚氏有色而寵。李仁遇,曦甥也,以色嬖之,用以為相。曦常為牛飲,群臣侍酒,醉而不勝,有訴及私棄酒者輒殺之。諸子繼柔棄酒,並殺其贊者一人。連重遇殺昶,懼為國人所討,與朱文進連姻以自固。曦心疑之,常以語誚重遇等,重遇等流涕自辨。李氏妒尚妃之寵,欲圖曦而立其子亞澄,乃使人謂重遇等曰:“上心不平於二公,奈何?”重遇等懼。六年三月,曦出遊,醉歸,重遇等遣壯士拉於馬上而殺之,謚曰景宗。

延政,審知子也。曦立,為淫虐,延政數貽書諫之。曦怒,遣杜建崇監其軍,延政逐之,曦乃舉兵攻延政,為延政所敗。延政乃以建州建國稱殷,改元天德。

明年,連重遇已殺曦,集閩群臣告曰:“昔太祖武皇帝親冒矢石,遂啟有閩,及其子孫,淫虐不道。今天厭王氏,百姓與能,當求有德,以安此土。”群臣皆莫敢議,乃掖朱文進升殿,率百官北面而臣之。文進以重遇判六軍諸衛事,王氏子弟在福州者無少長皆殺之。以黃紹頗守泉州,程贇守漳州,許文縝守汀州,稱晉年號,時開運元年也。泉州軍將留從效詐其州人曰:“富沙王兵收福州矣,吾屬世為王氏臣,安能交臂而事賊乎?”州人共殺紹頗,迎王繼勛為刺史,漳州聞之,亦殺贇,迎王繼成為刺史,皆王氏之諸子也。文縝懼,以汀州降於延政。延政已得三州,重遇亦殺文進,傳首建州以自歸。福州裨將林仁翰又殺重遇,謀迎延政都福州。

是時,南唐李景聞閩亂,發兵攻之,延政遣其從子繼昌守福州,而南唐兵方急攻延政,福州將李仁達謂其徒曰:“唐兵攻建州,富沙王不能自保,其能有此土也?”乃擒繼昌殺之。欲自立,懼眾不附,以雪峰寺僧卓儼明示眾曰:“此非常人也。”被以袞冕,率諸將吏北面而臣之。已而又殺儼明,乃自立,送款於李景,景以仁達為威武軍節度使,更其名曰弘義。而景兵攻破建州,遷延政族於金陵,封鄱陽王。是歲,景保大四年也。

留從效聞延政降唐,執王繼勛送於金陵,李景以泉州為清源軍,以從效為節度使。景已破延政,遣人召李仁達入朝,仁達不從,遂降於吳越。而留從效亦逐景守兵,據泉、漳二州,景猶封從效晉江王。周世宗時,從效遣牙將蔡仲興為商人,間道至京師,求置邸內屬。是時,世宗與李景畫江為界,遂不納,從效仍臣於南唐。其後事具國史。

(晉開運三年丙午,南唐保大四年也。是歲,李景兵破建州,王氏滅。《江南錄》云:“保大三年,虜王氏之族,遷於金陵。”謬也。據王潮實以唐景福元年入福州,拜觀察使,而後人紀錄者,乃用“騎馬來、騎馬去”之讖以為據,遂以王潮光啟二年歲在丙午拜泉州刺史為始年,至保大四年,歲復在丙午而滅,故為六十一年。然其奄有閩國,則當自景福元年為始,實五十五年也。今諸家記其國滅丙午是也。其始年則牽於讖書,謬矣。惟《江南錄》又差其末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