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五十五 雜傳第四十三



○馬胤孫

馬胤孫,字慶先,棣州商河人也。為人懦暗,少好學,學韓愈為文章。舉進士,為唐潞王從珂河中觀察支使。從珂為楊彥溫所逐,罷居於京師里第,胤孫從而不去。從珂為京兆尹,徙鎮鳳翔,胤孫常從之,以為觀察判官。潞王將舉兵反,與將吏韓昭胤等謀議已定,召胤孫告之曰:“受命移鎮,路出京師,何向為便?”胤孫曰:“君命召,不俟駕。今大王為國宗屬,而先帝新棄天下,臨喪赴鎮,臣子之忠也。”左右皆笑其愚,然從珂心獨重之。廢帝入立,以為戶部郎中、翰林學士。久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胤孫不通世務,故事多壅塞。是時,馮道罷匡國軍節度使,拜司空。司空自唐已來無特拜者,有司不知故事,朝廷議者紛然,或曰司空三公,宰相職也,當參與大政,而宰相盧文紀獨以謂司空之職,祭祀掃除而已。胤孫皆不能決。時劉昫亦罷相為僕射,右散騎常侍孔昭序建言:“常侍班當在僕射前。”胤孫責御史台檢例,台言:“故事無所見,據今南北班位,常侍在前。”胤孫即判台狀施行,劉昫大怒。崔居儉揚言於朝曰:“孔昭序解語,是朝廷無解語人也!且僕射師長百寮,中丞、大夫就班修敬,而常侍在南宮六卿之下,況僕射乎?昭序痴兒,豈識事體?”朝士聞居儉言,流議稍息。胤孫臨事多不能決,當時號為“三不開”,謂其不開口以論議,不開印以行事,不開門以延士大夫也。晉兵起太原,廢帝至河陽,是時勢已危迫,胤孫自洛來朝行在,人皆冀其有所建言,胤孫獻綾三百匹而已。晉高祖入立,罷歸田裡。

胤孫既學韓愈為文,故多斥浮屠氏之說,及罷歸,乃反學佛,撰《法喜集》、《佛國記》行於世。時人誚之曰:“佞清泰不徹,乃來佞佛。”清泰,廢帝年號也。人有戲胤孫曰:“公素慕韓愈為人,而常誦傅奕之論,今反佞佛,是佛佞公邪,公佞佛邪?”胤孫答曰:“豈知非佛佞我也?”時人傳以為笑。後以太子賓客分司居於洛陽,周廣順中卒。胤孫卒後,其家婢有為胤孫語者。初,崔協為明宗相,在位無所發明,既死,而有降語其家,胤孫又然。時人嘲之曰:“生不能言,死而後語”雲。

○姚顗

姚顗,字百真,京兆長安人也。少蠢,不修容止,時人莫之知,中條山處士司空圖一見以為奇,以其女妻之。舉進士,事梁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唐莊宗滅梁,貶復州司馬,已而以為左散騎常侍兼吏部侍郎、尚書左丞。廢帝欲擇宰相,選當時清望官知名於世者,得盧文紀及顗,乃拜顗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顗為人仁恕,不知錢陌銖兩之數,御家無法,在相位齪齪無所為。唐制吏部分為三銓,尚書一人曰尚書銓,侍郎二人曰中銓、東銓。每歲集以孟冬三旬,而選盡季春之月。天成中,馮道為相,建言:“天下未一,選人歲才數百,而吏部三銓分注,雖曰故事,其實徒繁而無益。”始詔三銓合為一,而尚書、侍郎共行選事。至顗與盧文紀為相,復奏分銓為三。而循資、長定舊格,歲久多舛,因增損之。選人多不便之,往往邀遮宰相,喧訴不遜,顗等無如之何,廢帝為下詔書禁止。晉高祖立,罷顗為戶部尚書。卒,年七十五,卒之日,家無餘貲,屍不能斂,官為賵贈乃能斂,聞者哀憐之。

○劉岳

劉岳,字昭輔,洛陽人也。唐民部尚書政會之八代孫,崇龜、崇望其諸父也。岳名家子,好學,敏於文辭,善談論。舉進士,事梁為左拾遺、侍御史。末帝時,為翰林學士,累官至兵部侍郎。梁亡,貶均州司馬,復用為太子詹事。唐明宗時,為吏部侍郎。故事,吏部文武官告身,皆輸朱膠紙軸錢然後給,其品高者則賜之,貧者不能輸錢,往往但得敕牒而無告身。五代之亂,因以為常,官卑者無復給告身,中書但錄其制辭,編為敕甲。岳建言,以謂“制辭或任其材能,或褒其功行,或申以訓誡,而受官者既不給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以告詔也。請一切賜之。”由是百官皆賜告身,自岳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