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七十四 四夷附錄第三



而吐蕃不見於梁世。唐天成三年,回鶻王仁喻來朝,吐蕃亦遣使附以來,自此數至中國。明宗嘗御端明殿見其使者,問其牙帳所居,曰:“西去涇州二千里。”明宗賜以虎皮,人一張,皆披以拜,委身宛轉,落其氈帽,亂髮如蓬,明宗及左右皆大笑。至漢隱帝時猶來朝,後遂不復至,史亦失其君世雲。

回鶻,為唐患尤甚。其國地、君世、物俗,見於唐著矣。唐嘗以女妻之,故其世以中國為舅。其國本在娑陵水上、後為黠戛斯所侵,徙天德、振武之間,又為石雄、張仲武所破,其餘眾西徙,役屬吐蕃。是時吐蕃已陷河西、隴右,乃以回鶻散處之。

當五代之際,有居甘州、西州者嘗見中國,而甘州回鶻數至,猶呼中國為舅,中國答以詔書亦呼為甥。梁乾化元年,遣都督周易言等來,而史不見其君長名號,梁拜易言等官爵,遣左監門衛上將軍楊沼押領還蕃。至唐莊宗時,王仁美遣使者來,貢玉、馬,自稱“權知可汗”,莊宗遣司農卿鄭續持節冊仁美為英義可汗。是歲,仁美卒,其弟狄銀立,遣都督安千想等來。同光四年,狄銀卒,阿咄欲立。天成二年,權知國事王仁裕遣李阿山等來朝,明宗遣使者冊仁裕為順化可汗。晉高祖時又冊為奉化可汗。阿咄欲,不知其為狄銀親疏,亦不知其立卒;而仁裕訖五代常來朝貢,史亦失其紀。其地出玉、犛、綠野馬、獨峰駝、白貂鼠、羚羊角、硇砂、膃肭臍、金剛鑽、紅鹽、罽氎、騊駼之革。其地宜白麥、青騑麥、黃麻、蔥韭、胡荽,以橐駝耕而種。其可汗常樓居,妻號天公主,其國相號媚祿都督。見可汗,則去帽被發而入以為禮。婦人總發為髻,高五六寸,以紅絹囊之;既嫁,則加氈帽。又有別族號龍家,其俗與回紇小異。長興四年,回鶻來獻白鶻一聯,明宗命解緤放之。自明宗時,常以馬市中國,其所齎寶玉皆屬縣官,而民犯禁為市者輒罪之。周太祖時除其禁,民得與回鶻私市,玉價由此倍賤。顯德中,來獻玉,世宗曰:“玉雖寶而無益。”卻之。

于闐,國地、君世、物俗見於唐。五代亂世,中國多故,不能撫來四夷。其嘗自通於中國者僅以名見,其君世、終始,皆不可知。而于闐尤遠,去京師萬里外。其國西南近蔥嶺,與婆羅門為鄰國,而相去猶三千餘里,南接吐蕃,西北至疏勒二千餘里。

晉天福三年,于闐國王李聖天遣使者馬繼榮來貢紅鹽、鬱金、氂牛尾、玉灊等,晉遣供奉官張匡鄴假鴻臚卿,彰武軍節度判官高居誨為判官,冊聖天為大寶于闐國王。是歲冬十二月,匡鄴等自靈州行二歲至於闐,至七年冬乃還。而居誨頗記其往復所見山川諸國,而不能道聖天世次也。

居誨記曰:“自靈州過黃河,行三十里,始涉沙入党項界,曰細腰沙、神點沙。至三公沙,宿月支都督帳。自此沙行四百餘里,至黑堡沙,沙尤廣,遂登沙嶺。沙嶺,党項牙也,其酋曰捻崖天子。渡白亭河至涼州,自涼州西行五百里至甘州。甘州,回鶻牙也。其南,山百餘里,漢小月支之故地也,有別族號鹿角山沙陀,雲朱耶氏之遺族也。自甘州西,始涉磧。磧無水,載水以行。甘州人教晉使者作馬蹄木澀,木澀四竅,馬蹄亦鑿四竅而綴之,駝蹄則包以氂皮乃可行。西北五百里至肅州,渡金河,西百里出天門關,又西百里出玉門關,經吐蕃界。吐蕃男子冠中國帽,婦人辮髮,戴瑟瑟珠,雲珠之好者,一珠易一良馬。西至瓜州、沙州,二州多中國人,聞晉使者來,其刺史曹元深等郊迎,問使者天子起居。瓜州南十里鳴沙山,雲冬夏殷殷有聲如雷,雲《禹貢》流沙也。又東南十里三危山,雲三苗之所竄也。其西,渡都鄉河曰陽關。沙州西曰仲雲,其牙帳居胡盧磧。雲仲雲者,小月支之遺種也,其人勇而好戰,瓜、沙之人皆憚之。胡盧磧,漢明帝時征匈奴,屯田於吾盧,蓋其地也。地無水而嘗寒多雪,每天暖雪銷,乃得水。匡鄴等西行入仲雲界,至大屯城,仲雲遣宰相四人、都督三十七人候晉使者,匡鄴等以詔書慰諭之,皆東向拜。自仲雲界西,始涉〈酉兼〉磧,無水,掘地得濕沙,人置之胸以止渴。又西,渡陷河,伐檉置水中乃渡,不然則陷。又西,至紺州。紺州,于闐所置也,在沙州西南,雲去京師九千五百里矣。又行二日至安軍州,遂至於闐。聖天衣冠如中國,其殿皆東向,曰金冊殿,有樓曰七鳳樓。以蒲桃為酒,又有紫酒、青酒,不知其所釀,而味尤美。其食,粳沃以蜜,粟沃以酪。其衣布帛。有園圃花木。俗喜鬼神而好佛。聖天居處,嘗以紫衣僧五十人列侍,其年號同慶二十九年。其國東南曰銀州、盧州、湄州,其南千三百里曰玉州,雲漢張騫所窮河源出於闐,而山多玉者此山也。”其河源所出,至於闐分為三:東曰白玉河,西曰綠玉河,又西曰烏玉河。三河皆有玉而色異,每歲秋水涸,國王撈玉於河,然後國人得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