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十四 唐家人傳第二



○莊宗五子

莊宗五子、長曰繼岌,其次繼潼、繼嵩、繼蟾、繼嶢。繼岌母曰劉皇后,其四皆不著其母名號。

莊宗即位,繼岌為北都留守,判六軍諸衛事。遷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豆盧革為相,建言:唐故事,皇子皆為宮使。因以鄴宮為興聖宮,以繼岌為使。同光三年,封魏王。是歲伐蜀,以繼岌為西南面行營都統,郭崇韜為都招討使,工部尚書任圜、翰林學士李愚皆參軍事。九月戊申,將兵六萬自鳳翔入大散關,軍無十日之糧,而所至州鎮皆迎降,遂食其粟。至興州,蜀將程奉璉以五百騎降,因以其兵修閣道,以過唐軍。王衍將兵萬人屯利州,分其半逆戰於三泉,為先鋒康延孝所敗,衍懼,斷吉柏江浮橋,奔歸成都。唐軍自文州間道以入。十月己酉,繼岌至綿州,衍上箋請降。丙辰,入成都。王衍乘竹輿至升仙橋,素衣、牽羊,草索系首,肉袒、銜璧、輿櫬,群臣衰絰,徒跣以降。繼岌下而取璧,崇韜解縛,焚櫬。自出師至降衍,凡七十五日,兵不血刃,自古用兵之易,未有如此。然繼岌雖為都統,而軍政號令一出崇韜。

初,莊宗遣宦者供奉官李從襲監中軍,高品李廷安、呂知柔為典謁。從襲等素惡崇韜,又見崇韜專任軍事,益不平之。及破蜀,蜀之貴臣大將,自王宗弼已下,皆爭以蜀寶貨,妓樂奉崇韜父子,而魏王所得,匹馬、束帛、唾壺、麈柄而已;崇韜日決軍事,將吏賓客趨走盈庭,而都統府惟大將晨謁,牙門闐然。由是從襲等不勝其憤。已而宗弼率蜀人見繼岌,請留崇韜鎮蜀,從襲等因言崇韜有異志,勸繼岌為備。繼岌謂崇韜曰:“陛下倚侍中如衡、華,尊之廟堂之上,期以一天下而制四夷,必不棄元老於蠻夷之地。此事非予敢知也。”

莊宗聞崇韜欲留蜀,亦不悅,遣宦者向延嗣趣繼岌班師。延嗣至成都,崇韜不出迎,及見,禮益慢,延嗣怒,從襲等因告延嗣崇韜有異志,恐危魏王。延嗣還,具言之。劉皇后涕泣請保全繼岌,莊宗遣宦官馬彥珪往視崇韜去就。是時,兩川新定,孟知祥未至,所在盜賊聚山林,崇韜方遣任圜等分出招集,恐後生變,故師未即還。而彥珪將行,見劉皇后曰:“臣見延嗣言蜀中事勢已不可,禍機之作,間不容髮,安能三千里往復廩命乎!”劉皇后以彥珪語告莊宗,莊宗曰:“傳言未審,豈可便令果決?”皇后不得請,因自為教與繼岌,使殺崇韜。明年正月,崇韜留任圜守蜀,以待知祥之至,崇韜期班師有日。彥珪至蜀,出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今大軍將發,未有釁端,豈可作此負心事!”從襲等泣曰:“今有密敕,王苟不行,使崇韜知之,則吾屬無類矣!”繼岌曰:“上無詔書,徒以皇后手教,安能殺招討使?”從襲等力爭,繼岌不得已而從之。詰旦,從襲以都統命召崇韜,繼岌登樓以避之。崇韜入,升階,繼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

繼岌遂班師。二月,軍至泥溪,先鋒康延孝叛,據漢州,繼岌遣任圜討平之。四月辛卯,至興平,聞明宗反,兵入京師,繼岌欲退保鳳翔。至武功,李從襲勸繼岌馳趨京師,以救內難。行至渭河,西都留守張抃斷浮橋,繼岌不得度,乃循河而東,至渭南,左右皆潰。從襲謂繼岌曰:“大事已去,福不可再,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泣下,謂李環曰:“吾道盡途窮,子當殺我。”環遲疑久之,謂繼岌乳母曰:“吾不忍見王,王若無路求生,當踣面以俟。”繼岌面榻而臥,環縊殺之。任圜從後至,葬繼岌華州之西南。繼岌少病閹,無子。明宗已即位,圜率征蜀之師二萬至京師,明宗撫慰久之,問圜繼岌何在,圜具言繼岌死狀。

同光三年,詔以皇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嶢皆為光祿大夫,檢校司徒。蓋其皆幼,故不封。當莊宗遇弒時,太祖子孫在者十有一人,明宗入立,其四人見殺,其餘皆不知所終,太祖之後遂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