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元紀二十九 起玄黓執徐七月,盡昭陽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安陸賊將俞君正,復陷荊門州,知州聶炳死之。荊門之初陷也,炳出募民兵,得眾七萬,復州城。既而君正復來攻,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絕,城復陷,為賊所執,極口罵不絕,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支解之。炳,江夏人也。

賊將黨仲達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君正復陷中興,耀珠率兵與戰於樓台,敗績,奔松滋。本路判官上都統兵出擊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皇反斗,被執,大罵,賊刳其腹而死。

己卯,監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台、行樞密院、廉訪司等官,交章言額森特穆爾出征河南功績,帝從其言,賜額森特穆爾金系腰及金銀鈔幣。

癸未,中興義士范中,偕荊門僧李智率義兵復中興路,俞君正敗走,龍鎮衛指揮使諳都刺哈曼領兵入城,耀珠自松滋還,屯兵於石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東元帥逯善之者,言官軍不習水土,宜募場下鹽丁,可使攻城,乃以禮部郎中逯曾為淮南宣慰使,領征討事,募瀕海鹽丁五千人從征徐州。又有淮東豪民王宣者,言鹽丁本野夫,不如募市中趫勇便捷者可用,托克托復從之。前後各得三萬人,皆黃衣黃帽,號曰黃軍。

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勢,辛卯,下令攻其西門。賊出戰,以鐵翎箭射其馬首,托克托不為動,麾軍奮擊之,大皮其眾,入其郛。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堅,不可猝拔,托克托用宣政院參議伊蘇計,以巨石為炮,晝夜攻之不息。賊不能支,城破,芝麻李遁,獲其黃傘、旗、鼓,燒其積聚,追擒其千戶數十人,遂屠其城。

帝遣中書平章政事布哈等,即軍中命托克托為太師,依前右丞相,趣還朝,而以樞密院同知圖濟等進師平潁、亳。師鏇,賜上尊、珠衣、白金寶鞍,皇太子錫燕於私第。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麻李奏功,及班師後,伊徹察喇代之,月餘始獲芝麻李,械送京師,托克托密令人就雄州殺之。

己亥,賊攻辰州,達嚕噶齊和尚擊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蘄、黃賊陷湖州、常州。

徐州既平,彭大、趙君用率芝麻李餘黨奔濠州,托克託命賈魯追擊之。

孫德崖等與郭子興不協,互相猜防,會彭、趙奔濠州,德崖納之。二人本以窮蹙來奔,德崖與子興反屈己下之,事皆稟命,遂為所制。彭大頗有智數,攬權專決,君用唯唯而已。子興禮彭大而易君用,君用銜之,德崖等遂與君用謀,伺子興出,執之通衢,械於孫氏,將殺之。朱元璋時在淮北,聞難亟歸,念子興素厚彭而薄趙,禍必趙發,非彭不可解,乃與子興子往訴於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誰敢爾!”即命左右呼兵以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與俱,至孫氏家,圍其宅,髮屋破械,使人負子興以歸,子興遂得免。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桑節,受命出師湖廣,行至江東,更令守江州。

時江州已陷,趙普勝、周驢等據池陽,太平官軍止有三百人。賊號百萬,眾皆走,桑節曰:“畏賊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汝等皆有妻子、財物,縱逃,其可免乎?”乃貸富人錢,募人為兵。先是行台募兵,人給百五十千,無應者;至是桑節募兵,人五十千,眾爭赴之,一日得三千人。乃具舟楫直趨銅陵,克之,又破賊白馬灣。賊敗走,分兵躡之。抵白湄,賊窮急,回拒官軍,官軍乘勝奮擊,賊盡殪,擒周驢,奪船六百艘,軍聲大振,遂復池州。乃命諸將分道討賊,復石埭諸縣。賊復來攻,命王惟恭列陣待之。鋒始交,出小艦從旁橫擊,大破走之,進據清水灣。伺者告賊艦至自上流,順風舉帆,眾且數十倍,諸將失色,桑節曰:“無傷也,風勢盛,彼倉猝必不得泊。但伏橫港中,偃旗以待,俟過而擊之,無不勝矣。”風怒水駛,賊奄忽而過,乃命舉旗張帆,鼓譟攻之,官軍殊死戰,風反為我用,又大破之。時賊久圍安慶,捷聞,遽燒營走。進復湖口縣,克江州,留兵守之。命王惟恭柵小孤山,而桑節自據鄱陽口,綴江湖要衝,以圖恢復。

時湖廣已陷,江西被圍,淮、浙亦多故,卒無援之者。日久,糧益乏,士卒鹹困。或曰:“東南完實,盍因糧以圖再舉乎?”桑節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於此。”眾莫敢復言。頃有賊乘大船四集來攻,取蒹葦編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官軍力戰,眾死且盡,桑節之從子拜布哈與親兵數十人死之。桑節猶堅坐不動,賊發矢射桑節,乃昏仆。賊素聞桑節名,不忍害,舁置密室中,至旦乃蘇。賊羅拜,爭饋以食,桑節斥之,遂不復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絕。桑節為人,公廉明決,在軍中,能與將士同甘苦,以忠義感激人心,故能以少擊眾,得人死力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