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元紀三十四 起上章困敦七月,盡玄黓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至其目有三:“張九四之地,南包杭、越,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昔田豐說袁紹襲許以制曹公,李泌欲先取范陽以傾祿山,殷羨說陶侃急攻石頭以制蘇峻,皆先傾敵巢穴。今欲攻張氏,莫若聲言掩取杭、嘉、湖、越,而大兵直搗平江。平江城固,難以驟拔,則以鎖城法困之。鎖城者,於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別築長圍,環繞其城,長圍之外,分命將卒,四面立營,屯田固守,斷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屬邑,收其稅糧以贍軍中。彼坐守空城,安和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傾,杭、越必歸,餘郡解體,此上計也。

“張氏重鎮在紹興,懸隔江海,所以數攻而不克者,以彼糧道在三江斗門也。若一軍攻平江,斷其糧道,一軍攻杭州,絕其援兵,紹興必拔。所攻在蘇、杭,所取在紹興,所謂多方以誤之者也。紹興既拔,杭城勢孤,湖、秀風靡。然後進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餘孽,隨而瓦解,此次計也。

“方國珍狼子野心,不可馴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書納款,後遣夏煜、陳顯道招諭,彼復狐疑不從。顧遣使從海道報元,謂江東委之納款,誘令張齎詔而來,且遣韓叔義為說客,欲說明公奉詔。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獪如是,宜興師問罪。然彼以水為命,一聞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騎,無如之何。彼則寇掠東西,捕之不得,招之不可。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當納土,不過欲款我師耳。攻之之術,宜限以日期,責其歸順。彼自方國璋之歿,自知兵不可用,又叔義還,稱我師之盛,氣已先挫,今因陳顯道以自通,正可脅之而從也。事宜速,不宜緩。宣諭之後,更置官吏,拘集舟艦,潛收其兵權,以消未然之變,三郡可不勞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倚山瀕海,兵脆城陋,兩浙既平,彼心計浙江四道,三道既已歸附,吾孤守一道安歸哉!下之,一辯士力耳。如復稽送款,則大兵自溫、處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帝郡迎刃解矣。威聲已震,然後進取兩廣,猶反掌耳。”

吳國公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辭,賜銀幣、襲衣以歸。

辛巳,彗見紫微垣,光芒長尺餘,東南指,西南行;戊子,光芒掃上宰。

時山東俱平,獨益都孤城猶未下,至是田豐、王士誠復謀叛。

初,豐之降也,察罕特穆爾推誠待之,數獨入其帳中。及豐既謀變,乃請察罕特穆爾行觀營壘,眾以為不可往,察罕特穆爾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請以力士從,又不許,乃從輕騎十有一人,行至豐營,遂為士誠所刺。察罕特穆爾既死,豐與士誠走入益都城,眾乃推庫庫特穆爾為總兵官,復圍益都。

事聞,帝震悼,中原士庶老幼多痛惜之者。先是有白氣如索,長五百餘丈,起危宿,掃太微垣,太史奏山東當大水,帝曰:“不然,山東必失一良將。”即馳詔戒察罕特穆爾勿輕舉,未至而已及於難。詔贈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謚獻武。其父司徒阿哩袞封汝陽王,其子庫庫特穆爾授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一應軍馬,並聽節制。仍詔諭其將士曰:“凡爾將佐,久為察罕特穆爾從事,惟恩與義,實同骨肉,視彼逆黨,不共戴天,當力圖報復以伸大義。”

己亥,益都兵出戰,庫庫特穆爾生擒六百餘人,斬首八百餘級。

吳國公聞察罕死,嘆曰:“天下無人矣!”

秋,七月,乙卯,彗滅。

丙辰,熒惑見西方,須臾,成白氣如長蛇,光炯有文,橫亘中天,移時乃滅。

吳平章邵榮,參政趙繼祖,以謀反伏誅。

榮粗勇善戰,與吳國公同起兵濠州,公待之甚厚。自平處州還,遂驕蹇有覬覦心,常憤憤出怨言。部將有欲告之者,榮不自安,與繼祖謀俟間作亂。至是公閱兵三山門外,榮與繼祖伏兵門內,欲為變,會大風卒發,吹旗觸公衣,公異之,易服從它道還。榮等不得發,遂為部下士宋國所告。公召榮等面詰之,俱狀,曰:“死而已!”公不欲即誅,幽於別室,謂諸將曰:“吾不負榮,而所為如此,將何以處之?”常遇春曰:“榮等一旦忘恩義,謀為亂逆,公縱不忍殺之,遇春等義不與之俱生。”公乃具酒食飲食之,涕泣與訣,皆就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