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四十九 起強圉大淵獻四月,盡著雍困敦三月,凡一年



辛酉,崇政殿親從官顏秀、郭逵、王勝、孫利等四人謀為變,殺軍校,劫兵杖,登延和殿屋,入禁中,至寢殿。時皇后侍帝,夜半,聞變,帝遽欲出,後閉閤抱持,遣宮人馳召都知王守忠等以兵入衛。賊至福寧殿下,斫宮人,傷臂,聲徹帝所。宦者何承用慮帝驚,紿奏宮人毆小女子,後叱之曰:“賊在殿下殺人,帝且欲出,敢妄言邪!”後知賊必縱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賊,賊果以燭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者,後親翦其發以為識,諭之曰:“賊平加賞,當以汝發為證。”故宦者爭盡死力。倉猝處置,一出於後。顏秀等三人尋為宿衛兵所誅,王勝走匿宮城北樓,經日乃得,捕得即支分之,卒不知其始所謀。

樞密使夏竦言於帝,請御史同宦官即禁中鞫其事,且言不可滋蔓,使反側者不安。參知政事丁度曰:“宿衛有變,事關社稷,此而可忍,孰不可忍!”固請付外台窮治黨與。自旦爭至食時,帝卒從竦議。甲子,降內侍楊景宗、鄧保吉、楊懷敏、劉永年、趙從約、王從善等五人皆外遷;獨懷敏領職如故,竦庇之也。

先是有詔釋景宗等罪,御史中丞魚周詢、侍御史知雜事張昪、御史何郯等言:“殿廷所置宿衛,本為人主預備非常。今衛士所為凶悖,意不可測,兼後來獲賊餘黨,累傳聖旨令未得殺死,而全不依稟,蓋是本管臣僚懼見捕獲之後,勘鞫得情,所以容眾毆死,以圖滅口,欲輕失職之罪。情狀如此,理無可恕。太祖朝,酒坊火發,本處兵士因便作過,太祖以本坊使副田處岩等不能部轄,並處極法。今乘輿咫尺,賊亂竊發,兇惡之狀,無大於此。而居職者既不能察舉,當宿者又不即禽捕,未正典法,何以塞公議!伏乞重行黜降,用振威罰。”景宗等既外遷,郯等又再具奏,乞黜懷敏。帝令中書召郯等,諭以獨寬假懷敏之故。郯等又言:“衛士持刃直入禁庭,欲凌犯乘輿,為大臣者宜深責有司失察之罪,如楊景宗等,並當誅戮以謝天下;若以其過非自取,止可貸其正坐,並宜流竄以戒百職。景宗等罰既甚輕,懷敏又獨異眾,蓋兩府大臣畏陛下左右之怨怒,不能堅執祖宗之法也。伏望一例責授外任,以協公論。”

帝語輔臣以宮庭之變,美人張氏有扈蹕功,夏竦即倡言宜講求所以尊異之禮。宰相陳執中不知所為,翰林學士張方平見執中言:“漢馮婕妤身當猛獸,不聞有所尊異。且舍皇后而尊美人,古無是禮。若果行之,天下謗議必大萃於公,終身不可雪也。”執中瞿然而罷。

初,諫官言:“江寧,上始封之地,守臣視火不謹,府寺悉焚,宜擇材臣繕治之。”命司農卿林濰代李宥,濰固辭不行,乃降濰知袁州,改命龍圖閣直學士張奎知江寧府。奎既至,簡材料工,一循舊制,不逾時復完。

丙寅,磔王則於都市。

以知洪州、直集賢院李絢為荊湖南路轉運使。時五谿蠻寇湖南,擇轉運使,帝曰:“有館職善飲酒者為誰?今安在?”輔臣未喻,帝曰:“是往歲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輔臣以絢對,遂除之。絢乘驛至邵州,戒諸部按兵無動,使人諭蠻以禍福。蠻悅,罷兵受約束。

初,元昊犯延州,並邊皆恐。絢通判邠州,城陴不完。絢方攝守,即發兵治城,僚吏皆謂當言上待報,絢不聽。帝聞之,喜,因詔它州悉治守備。

丁卯,誅張得一,其兄弟悉坐降官,妻子論如律。得一知貝州,視事八日而亂作。賊置得一州廨之西,日具食飲。初,賊取州印,語曰:“用訖卻見還。”每見賊,必呼曰大王,先揖而坐,坐必東向,又為則草僣擬儀式。賊平,得一付御史台劾治。獄具,朝廷議貸死,中丞高若訥謂:“守臣不死自當誅,況為則屈乎?”於是坐棄市。得一,耆之子也。

是月,臣僚上言:“皇城司在內中最為繁劇,祖宗任為耳目之司,句當官四員,多差親信有心力人。近年員數倍多,並不選擢。乞今後只差四員,選有心力沉厚之人,更不許人指射陳乞;如違,並以違制論。”從之。

二月,癸酉,楊懷敏落入內副都知,復為左藏庫使、滑州鈐轄,始從御史言也。何郯擊懷敏尤力,帝諭郯曰:“古之諫臣嘗有碎首者,卿能行此否?”對曰:“古者帝不從諫,故臣有碎首。今陛下從諫如流,何用如此!若必碎首,則美歸臣下而過在君上也。”帝欣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