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 起上章涒灘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乙酉,晉州言:“兵馬鈐轄荊罕儒領千餘騎抵北漢汾州城下,焚其草市而還。夕次京土原,北漢主遣大將郝貴超領萬眾來襲。黎明,及之,罕儒遣都監閻彥進分兵以御。罕儒錦袍裹甲,據胡床饗士,方割羊臂臑以食,聞彥進小卻,即上馬,麾兵徑犯其鋒。北漢人橫戈舂之,罕儒墜馬被獲,猶格鬥,手殺十餘人,乃遇害。北漢主素畏其勇,欲生至罕儒,及聞其死,求殺罕儒者戮之。帝聞罕儒戰歿,痛悼不已,擢其子守勛為西京武德副使;責將校不用命者,黜二人,斬二十九人。罕儒輕財好施,在泰州,有煮鹽之利,歲入鉅萬,詔聽十收其八,用猶不足。家財入有籍,出不問其數。勇而善戰,常欲削平太原,志未果而及於敗,人皆惜之。

帝問趙普以揚州事宜,普曰:“李重進憑恃長淮,繕修孤壘,外絕救援,內乏資糧,宜速取之。”帝是其言,丁亥,下詔親征,以光義為大內都部署,吳廷祚權東京留守,呂餘慶副之。

庚寅,帝發京師,百官六軍並乘舟東下。甲辰,次泗州,捨舟登入,命諸將鼓行而前。十一月,丁未,次揚州城下,即日拔之。初,城將陷,左右勸殺陳思誨,重進曰:“吾今舉族將赴火死,殺此何益!”即縱火自焚,思誨亦為其黨所害。帝入城,戮同謀者數百人。重進兄重興,初聞其拒命即自殺,弟重贊及其子延福,並死於市。帝購得翟守珣,補殿直,俄遷供奉官。己酉,賑揚州城中民,人米一斛,十歲以下半之。脅隸為軍者,賜衣屨遣還。庚戌,詔重進家屬、部曲並釋罪。

乙卯,南唐主遣左僕射江都嚴續來犒師,庚申,復遣其子蔣國公從鑒、戶部尚書新安馮延魯來買宴,帝厲色謂延魯曰:“汝國主何故與吾叛臣交通?”延魯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預其謀反。”帝詰其故,延魯曰:“重進使者館於臣家,國主令人語之曰:‘大丈夫失意而反,世亦有之,但時不可耳。方中朝受禪之初,人心未定,上黨作亂,君不以此時反,今人心已定,乃欲以數千烏合之眾抗天下精兵,借使韓、白復生,必無成理;雖有兵食,不敢相資。’重進卒以失援而敗。”帝曰:“雖然,諸將皆勸吾乘勝濟江,何如?”延魯曰:“重進自謂雄傑無與敵者,神武一臨,敗不鏇踵。況小國,其能抗天威乎?然亦有可慮者,本國侍衛數萬,皆先主親兵,誓同生死,陛下能棄數萬之眾與之血戰,則可矣。且大江天塹,風濤不測,苟進未克城,退乏糧道,事亦可虞。”帝笑曰:“聊戲卿耳,豈聽卿遊說邪!”

帝使諸軍習戰於迎鑾,南唐主懼甚;其小臣杜著、薛良來奔,且獻平南策,帝惡其不忠,命斬著於下蜀市,良配隸廬州牙校,南唐主乃少安;終以國境蹙弱,遂決遷都之計。

乙丑,命宣徽北院使李處耘權知揚州。時揚州兵火之餘,闔境凋敝,處耘勤於撫綏,輕徭薄賦,揚州遂安。

十二月,己巳,帝發揚州;丁亥,至京師。

辛卯,唐清源節度使永春留從效稱藩。

帝初即位,欲陰察群情向背,頗微行。或以為諫,帝笑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周世宗見諸將方面大耳者殺之,我終日侍側,不能害我。”既而微行愈數,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不汝禁也。”

帝一日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久之。左右請其故,帝曰:“爾謂天子容易邪?屬乘快指揮一事而誤,故不樂耳。”嘗彈雀於後苑,或稱有急事請見,帝亟見之,其所奏乃常事耳。帝怒,詰之,對曰:“臣以為尚急於彈雀。”帝愈怒,舉斧柄撞其口,墮兩齒。其人徐拾齒置懷中,帝罵曰:“汝懷齒,欲訟我乎?”對曰:“臣不能訟陛下,自當有史官書之。”帝悅,賜金帛慰勞之。

初作受命寶。鑄宋通元寶錢。

是歲,北漢以郭無為為諫議大夫,參議中書事。無為,安樂人。方顙鳥喙,雜學多聞,善談辯。嘗衣褐為道士,居武當山。周太祖討李守貞於河中,無為詣軍門上謁,詢以當世之務,甚奇之。或謂周祖曰:“公為漢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縱橫之士,非所以防微慮遠之道也。”無為拂衣去,隱抱犢山。樞密使段恆識之,薦其才,北漢主召與語,大悅,因授以政,復命恆及侍衛親軍使太原蔚進皆同平章事。

遼主弟太平王諳薩噶,太宗第二子也,世宗時,詔許其與晉主往復以昆弟禮。至是見遼主耽酒嗜殺,陰懷異志;遼主不悟,委以國政,唯日事游畋,窮冬盛夏,不廢馳騁。侍臣有追咎師敗於周、三關失地為非計者,遼主曰:“三關本漢地,今復還之,何失之有!”其不恤國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