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七十回 作威福何俱君主命 揭醜事驚懾佞臣心


萬祖銘吞吞吐吐地說:“車大人臨走時交代說,要我們藩司出幾萬銀子,先買住晁劉氏撤回訴狀。沒了苦主,這官司還怎么打?這本是個釜底抽薪之計,用起來不費事的。可是,不知是那晁劉氏不願意,還是我們派去的人沒本事。去一個,沒見回音;再去一個,還是不見回來。我覺得事情有些怪,便派老李頭親自去。我和他約好了,到天擦黑,他要是還不回來,就是出了事,我們這裡好趕緊想辦法。這不,大長一夜都過去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還不是出了事嗎?我琢磨著,肯定是晁劉氏那娘兒們把我們賣了!”
胡期恆跺著腳說:“咳,虧你還是紹興師爺,這大清律竟然一點都不懂!我的臬司衙門裡有的是刑名師爺。你也該去請教一下嘛。這又不是鬧家務糾紛的小事,哪能私和私了呢?”
車銘卻不慌不忙地說:“老胡,你別怪他,這事是我定下的。我原來想,只要能撤掉晁劉氏的案子,就可一了百了的。現在我們不要亂了方寸,巡撫衙門那裡到底是什麼情形,我們一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車、胡二人來到巡撫衙門時,天才剛剛放亮。可是,開封府街面上,與往昔已是大不相同了。只見一街兩巷,到處是警戒的兵士,持戈挺槍地在巡邏。空曠的巡撫衙門照壁旁,幾十名官員,鵠立在儀門邊,一個個心神不定,有的還在竊竊私議。車、胡二人下了馬,沖衙役們問道:“這裡出了什麼大事嗎?田中丞現在哪裡?”
“回藩台大人,今兒個田中丞要大出紅差,人犯已經押到了。中丞爺現在籤押房裡,正和幾位師爺說話呢。”
車銘平靜地一笑又問:“哎,那裡堆著那么多的柴草,是做什麼用的?”
“回大人,小的不知。這是昨兒個夜裡,田中丞吩咐讓預備下的。”
車銘看了看柴山,回頭又看了看站得筆直的官員們,對胡期恆說:“好,咱們就去見識一下,看中丞大人有什麼別出心裁的手段。”
田文鏡一見他倆到來就說:“喔,車大人和胡大人來了,你們回來得正是時候。晁劉氏一案,已於六天前審理終結。兄弟將案情直報進了上書房,皇上發下了六百里加急諭旨。請二位老兄先看看,今日在下就要依旨處決犯人了。”
車銘帶著微笑,邊看邊說:“田大人雷厲風行,數年沉冤了結於一旦,實在讓人欽佩……”他接過那封御批文書來,不料剛一例覽,就笑不出來了。原來,那朱批上寫道:
覽奏不勝驚駭。清平盛世,昭昭白日之下,竟有此等怪事,真可與當年聖祖南巡時,偽朱三太子毗盧廟之事類比,令人毛骨悚然!即令該撫不必墨守成規,唯以昭天理、順民心為準繩,速處極刑。堂堂省垣之下,出此醜事,法司衙門平日所乾何事?著胡期恆明白回奏!晁劉氏告狀三載,通省官員豈有不知之理?即著爾田文鏡宣旨,全省官員皆降兩級,罰俸半年。欽此!
可以看出,雍正皇上在寫這份朱批時一定十分生氣。那一筆龍飛鳳舞的狂草,朱跡淋漓,一氣呵成,語氣之嚴厲,更是前所未見。車銘看了以後,又轉給了胡期恆。胡期恆不看則已,一見皇上在這份朱批中,明白無誤地點了他的名字,臉色馬上就變得蒼白了。他顫抖著將朱批交還田文鏡說:“請中丞具折先行稟報皇上,胡期恆知罪。但此中情由一言難盡,容下官回衙後,再細細地寫成奏摺,回奏皇上。”
車銘也沒有想到,田文鏡一見面就是一個下馬威。他心裡慌亂,卻又不甘就此服軟。在椅子上略一欠身說道:“藩司衙門雖然不過問官司,但前任和現任的開封府尹都是從卑職那裡派出的。萬歲既已降旨問罪,卑職難辭其咎,自然也要具本奏明聖上的。不過,這件案子拖得太久了,牽連的官員也很多。如果把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全都翻騰起來,怕是要引起官場軒然大波的。卑職日前見到年大將軍時,他也十分關注這個案子。年大將軍的意思是,窮治一下這兩座黑廟,綏靖地方治安也就足矣。他特地讓我們帶來一份手諭,請撫台過目。”說著,把年羹堯的手令雙手捧著,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