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八十九回 隆科多夤夜索玉牒 八王爺入宮探皇圖


允禩將那玉碟推到隆科多手邊:“舅舅你不要這樣……也許你會恨我,恨我把你拉下了水,恨我誤了你的錦繡前程。不過,我也是不得已呀!有兩層意思我要對你說清楚,一是,處在我這位子上,要和自己的親哥哥鬥心眼,這並不是我的原意,只是因為這個當哥子的容不下我!我想了,大不了是個死吧,再不就是高牆圈禁,我全都認了,成者王侯敗者賊嘛!第二點我要說的是,我從不勉強人,也從來都不賣友。你和我是一‘黨’這件事且不去說它,就是你和弘時之間的事情,我也全都知道。你所以敗落下來,是因為雍正性子裡多疑刻薄,不能容人。他連自己的一母同胞都容不得,何況是我,更何況是你!自從你被抄家以來,大理寺、刑部里動用了多少人來查你和我的事?可他們除了查出你轉移家產之外,又查到什麼了?沒有!可見我老八是不會賣友的。”他用手指指那份玉碟說,“舅舅你把它拿走,好好地補一補你的漏子。放心吧,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會給你添亂子了。”
隆科多小心翼翼地把玉碟取過來,又貼近內衣裝好了說:“奴才謝謝八爺。老奴才是個無用之物,我對不起八爺。不過,奴才也請八爺放心,我隆科多半生英雄,也是從不賣主的。”說完,他一揖到地,老態龍鍾地走了出去。
蘇奴看愣了:“八爺,就這么把他放走了嗎?這不太便宜他了?”
允禩卻如釋重負地說:“他早已是燈乾油盡了,再留他又有何用?你強逼著他為我們出力,逼急了他敢把我們全都賣了呢!再說,他是當過宰相的,他被罷了官,免了職,可他的一行一動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能不吃他的背累就算不錯了。他不入我們的伙,雍正就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一旦他要為我們串連人,反而會招來人們注意我們。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大年三十逮個兔子,有它過年,沒它也照樣過年!你明天去一趟三爺府,告訴弘時說,四位王爺現在都已來到了承德。這樣的天氣,沒準能要了允祥的命,他要是一死,弘曆就去不成南京了。弘曆不離開北京,幾個王爺就還得暫時住在承德。你還要告訴弘時說,他八叔這次是要破釜沉舟地為他爭這個太子之位了!”
允禩說得雖然好聽,可世事卻並不能全都隨了允禩的心意。三天以後,邸報發了出來,弘曆以親王和欽差大臣的雙重身份巡視江南,已由張廷玉代表雍正皇帝親自將他送到潞河驛;五皇子弘晝奉旨到馬陵峪去“視察軍務”,並以皇子身份拜祭景陵。三爺弘時又送來訊息說,現在,不但允祥病得不能理事,就連皇上也身患熱症,停止接見外臣了。這對允禩來說,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訊息了。不過,他還是照著自己用過多次的老辦法,要親自進宮去察看一下動靜。
雍正皇帝在澹寧居接見了允禩。他的身子好像十分倦怠,眼圈有點暗,而且發黑,臉色蒼白中帶著青灰色,顴骨上又明顯地現出潮紅來。他躺在大迎枕上對允禩說:“老八;你身子骨也不好,難為你還惦記著朕。你就在那邊的杌子上坐吧,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和朕講那么多的禮數了。看上去,你的氣色還好,朕賜你的藥用了嗎?”
允禩在座位上略一欠身答道:“托皇上洪福,這藥還真是有效。只是這頭暈的毛病,也不是能夠一天兩天就好的。臣弟本不想來打攪皇上,因見到邸報上說,皇上已經不見外臣了,使臣弟大吃一驚,這才急急忙忙地跑進宮來請安的。”
雍正坐直了身子,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這一對兄弟從康熙四十六年到如今,已經鬥了二十年了。唇槍舌劍也好,正面交鋒也罷,總算有了結果,分出了勝負,也分出了君臣地位。現在,兩人極其難得地坐到了一起,卻不知說些什麼才合適。允禩覺得,總這樣乾坐著也不像話呀,便主動地開言了:“皇上,臣弟聽說,您最近身子不適是勞累過度所致,覺得很是憂心。你一天要見三個時辰的大臣,要批幾千甚至上萬字的摺子,常常要乾到子時才休息,這怎么能行哪!先帝在位勤政,已被人稱作是千古難得一見了,您竟然比先帝還要勞乏。一張一弛,文武之道,皇上學貫古今,怎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呢?您能珍惜自己,也是天下萬民之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