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零六回 分家財八爺留後步 傳密信至死不低頭


聽著這些話,允禩的眼中也轉著淚水:“不,你們的爺飽讀史書,我不糊塗,一點兒也不糊塗!這事我已反覆想過好幾次了,假如天不絕我,我們自然還有重新見面的時候;我如果過不去這個坎兒,還不如早離早散的好。今晚分了銀子,能夠走的,立刻就走;拖家帶口走著不易的,大白天一窩蜂似的出去,太顯眼了些,要一撥一撥地走,不要讓人發現了。我如今雖然被改了個髒名字,可好歹還是個王,也能夠抗得住。他雍正是要對我趕盡殺絕的,你們怎么辦呢?難道還都留著給爺殉葬嗎?”他淚眼模糊地看著何柱兒說,“唉,只是苦了你了。你的名聲太大,又淨了身子,是沒有地方可去的。我給你十萬銀子,你找個靠得住的朋友把它存起來,等將來脫了難也就用得著了。”說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淚水像斷線珠子般地流了下來。
何柱兒心裡比誰都明白,他是跑不了的。自從康熙四十六年,他從廢太子那裡換到允禩府上當差起,朝內朝外誰不認識他呀!他是廉親王府的總管太監,來往於各王府,周鏇於紫禁城,他早就是雍正眼中的一顆釘子了。此刻,他雖然也是淚眼模糊,但心裡卻十分鎮靜。
他流著淚向允禩說:“八爺,奴才知道您的心,也請您相信,奴才壓根就沒有想過什麼‘出路’,銀子奴才是萬萬不要的。平常日子裡,爺賞的,別人孝敬的,足夠奴才渡窮的了,不像他們那樣還要遠走高飛,用錢的地方多。奴才就是陪著爺坐圈院兒,咱爺們兒手頭也還得有點錢不是?”
允禩想了想說:“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照雍正的脾性,大概不會有那么大的善心,也不會讓我身邊多留幾個有體面的人。你沒有看見你十四爺的下場嗎?沒見他連一個喬引娣都留不下來嗎?你有這片心,也就不枉我平日疼你,憐你的了。所以,銀子,你還要拿去。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是身帶殘疾的人,有時為了遮人眼目,我還要拿你作法,拿你出氣。你這一輩子活得不易啊……”他的話還沒說完,何柱兒早已被觸了隱痛,失聲痛哭起來了。他雖然還是想克制,但這哭聲卻久久地迴蕩在大院子裡……
兩天以後,軍機處發下了旨意:廢除廉親王封號,改封為“民王’。允禟和允禵兄弟倆,卻不知為什麼。連一個字也沒有提到。雍正此時已回到大內,並且在奉先殿拈香禱告康熙,說明了自己處置幾個弟弟的理由和苦衷。等他重新回到暢春園時,已是午時過了。太監們送上御膳來,雍正吩咐給正在議事的張廷玉、方苞等人也送去一桌。他自己剛坐下來要進膳,卻見十七弟允禮正在外面站著等候傳見,便叫了一聲:“老十七,你那樣站著不累嗎?快進來,和朕一齊進膳吧!”
允禮聽見皇上在叫自己,連忙腳步如風似的奔了進來。他今年才剛剛二十六歲,在康熙的二十幾個兒子中,就數他的個頭小,長得敦敦實實。又因多年一直在塞外練兵,黑紅的臉上,處處都冒著精氣神。他進來後,先向皇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又笑著說:“皇上,臣弟的差使辦完了。臣弟所以要急急忙忙地趕來,是想在這裡找點能吃的東西,臣弟還正餓著肚子哪!”
雍正開懷大笑著說:“你想得還正在點子上!朕這裡也正在進膳,你瞧著哪樣對胃口,就只管吃好了。”他的情緒今天格外地好,指著桌上的御膳對高無庸說,“來來來,你把這御膳全都端過去給你十七爺,朕只吃幾個豆沙餡的小包子就行了。”雍正的心裡最愛見的就是這個老十七允禮,不但因為他年齡比自己小了好多,而且,當年聖祖晏駕時,如果不是他帶來了豐臺大營的兵,這皇位自己能不能坐上,恐怕還在兩可呢。允禮也和允祥一樣,心裡頭最佩服的就是這個四哥。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四哥一聲令下,刀山火海也不過只是一句閒話。這些年,他在古北口統帶著一營兵馬,最想念的還是他的四哥。雍正看著允禮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心疼地叮囑著:“慢點,慢點,不夠了朕這些小包子也是你的,千萬別吃壞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