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九十六回 三阿哥臂上能跑馬 老探花附惡得報應


弘時見允祿一臉的茫然,便說:“十六叔,他說的是給年羹堯贈詩的那件事。今天皇上批下來了,您想,他們能坐得住嗎?”
允祿想起來了,原來在讞斷年羹堯罪行時,同時查了出了汪景祺受年的指使,和蔡懷璽等人密謀營救十四爺的大案。這兩件案子,都定為“謀逆”,株連極廣。在西寧軍中,又查出了錢名世和二陳與年羹堯相互唱和的詩作。二陳兄弟除了吹捧年之外,詩中還有一些頌聖的句子;但錢名世的詩句卻太令人吃驚了,比如他說“鐘鼎名勒山河誓,番藏應刊第二碑”。那就是說,既然給年羹堯勒石立碑,就應該再給允禵也刻一塊碑文,銘記他的功勞!雍正皇帝這些天來身子不爽,的了外邊傳進來的閒話,心情當然就更加不好,正是有氣沒處發泄的時候,提起朱筆就批了“卑鄙無恥殊堪痛恨”八個大字。這一下,錢名世和二陳能不來找門路嗎?
弘時見錢名世嚇得渾身發抖,二陳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便有意地吊他們的胃口:“這事原來不歸我管,是寶親王親自掌握的。我聽四弟說,部議原來定的都是‘從逆’罪。按大清律,謀逆大案是不分首惡從犯,一律要處以凌遲的。弘曆覺得太重了些,他說,幾個讀書人,又沒有謀反的實跡,退回部里讓他們重擬。部里改成了‘斬立決’,四弟還嫌定得重了,又改成‘絞立決’呈給皇上。他還說,如今京師謠言很多,從輕發落就可以堵一堵那幫小人的嘴。”
允祿聽到這裡也插言說:“那天我也在場的。皇上說,‘謠言說我刻薄,我才不在乎呢!要堵謠言,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殺人!殺了這些無父無君之徒,謠言就不攻自破了。’寶親王一直在勸,皇上才點了頭,說‘先放一放再看吧’。”
弘時接過話頭說:“不過,你們三位的詩是有分別的。二陳還有稱頌聖德的話,你老錢卻純粹是在拍年某人的馬屁。他年羹堯犯了謀逆大罪,你要是不捲進去,那才叫怪事呢!”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三個嚇得抖成一團的人,又笑著說,“你們也不要嚇成這熊樣子。告訴你們,三個人的命都保住了——革職回鄉,永不敘用。怎么樣,這還算滿意吧!”
三個人一聽小命保住了,一齊跪在地上,不住地磕著響頭:“謝皇恩浩蕩,謝皇上再生之恩,謝王爺和貝勒爺超生的……”
弘時看他們這樣,又是一笑說:“別忙,死罪雖免,活罪可也不好熬啊。弘曉你過來,我索性拿給你看看吧。”
這份摺子很厚,足有千言上下,乃是刑吏二部寫成的。摺子前邊有一攔“敬空”,那是專門留給皇上寫朱批的。只見皇上用他那慣常的狂草寫道:
……錢名世實為文人敗類之尤,名教罪人之首也……早年此人即偷竊名稿,據為己有,為先帝深惡痛絕。朕不過以為是文人無行,偶有貪念而已。豈知他竟如此作惡,朕真不知他所讀何書,所養何性……這種文士之匪類,怎配污朕之刀斧?朕即以文詞為國法,賜以‘名教罪人’之匾額,示之以世。至於二陳,不過吠聲之犬耳,逐其回籍可也。欽此!
弘曉看了說:“老錢,皇上把你恨到極處了!你可要撐住啊。”
錢名世本是書香門第,武進望族。他是兩榜進士,全家五代里出了七個進士的人。可今天他竟然受到這樣的處分,在場的人都不知說什麼才好。常言道,士可殺而不可侮。這個“名教罪人,’的大匾,要是掛到門頭上,不但祖宗臉上無光,他自己沒臉作人,就是後世子孫,也都抬不起頭,人們將怎樣去評論它呢?
允祿心底最實誠,他看著錢名世的樣子很覺得可憐,便說:“老錢哪,看來這事是沒法挽回了。你不要急,也不要到處去亂找門子,就是有乾言萬語,先承受下來。皇上身子不好,又正在火頭上,稍等些天,我們想法為你解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