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二十一回 老相國懼內疏親子 雍正帝明智封繼室


尹繼善早已站起身來,搬了個瓷墩放在母親面前,輕輕地說:“娘,您老先坐下來歇會兒吧。”
張氏驚張惶四顧,連聲後退地對兒子說:“二老爺,你別折殺了我,我怎么能是這個牌名上的人呢?這萬萬使不得的。”
尹泰的臉,早已漲得血也似的紅了,他勉強地說了聲:“王爺既然賜你座位了,你就坐下吧!”
張氏向丈夫一福,這才斜著身子坐了下來。弘曆卻問陳世倌:“你說你在到處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回四爺,哪有什麼要緊的事呀。我這點兒小事,說私也不算私,說公呢,也不算公,只是為了自己的家鄉罷了。來京前李制台準了我七天假,讓我回家去看了看。那裡的災情很重,又人多地少,生活實在是艱難哪!我想來求求四爺,可憐世倌鄉親父老,能不能免了今年的歲賦?”
“這本就是小事一樁嘛,你該去求求李制台,再說,尹繼善尹大人也在這裡,還能辦不下來嗎?”
“不不不,省里李制台管著,戶部又奉了您的令,誰也不敢開這個口子。所以,我只好來求四爺您了。”
弘曆從案頭扯過一張紙來,寫了個條子,交給陳世倌說:“你拿著我的這個手令自己去辦吧,交給征糧司就行了。”說著又站起身來,在尹泰的書架上瀏覽著,抽出了一本《宋元學案》來說:“尹老相,我借你這本書看幾天,你們全家在一齊好好說話吧。世倌,你跟我走。”說著,他抬腳就出了門。尹泰當然應該為寶親王送行的,可是也被他拒絕了。
客人們一走,這裡的情形就更加難堪。張氏早就站起身來了,尹泰的臉色陰沉得更是怕人。尹繼善連忙跪了下來說:“爹爹,您老人家七十大壽,正巧兒子要進京述職,真是天叫我們闔家團圓。吏部馬堂官給兒子透了個信說,哥哥的差使已經辦下來了。因父親已給哥哥辦好了恩蔭進士,所以,部里想委哥哥一個上好的差使,讓他去江西作鹽道。可是我想,父親已到了古稀之年,大太太也已是望六的人了。能不能換成天津道呢?就回信給老馬說,天津離家近一些,我在南京,哥哥去了江西,難免照顧不到家裡。老馬回信說:江西鹽道,是個人人都想著的肥缺,而天津道卻是個瘦缺。所以,兒子這趟回來,還想請父親和大太太商量一下,到底如何辦才好。”
尹泰聽說大兒子的事已經辦好了,心裡也不禁高興。所以,倒沒有放下臉子來,只說:“你能辦好這件事,足見你的孝心。其實,你們哥兒倆,我從來都是不偏不向的。不過,你大哥這些年科場蹭蹬,官運不好,為父的未免多替他操點心就是了。”
尹繼善見父親沒有發怒,忙從身上掏出一張單子來,雙手捧著呈了上去:“父親,這是兒子在任上給您採買的壽禮。”張氏連忙走過來接了,又轉給尹泰,就在母子兩人的手一接觸的一剎那間,尹繼善覺得母親的手熱得發燙,心頭又是一緊,忙問:“二姨娘,你身子不舒服嗎?”
張氏卻沒有答言,轉過身去站在老尹泰身後,為他捶背去了。尹繼善仗著膽子說:“娘,你先坐一會兒,讓兒子來服侍父親好嗎?”
張氏連忙說:“不不不,還是我來吧,我自己沒什麼要緊。你是當大官的人,怎么能讓你幹這事呢?”
尹繼善卻不管不顧地大叫一聲:“來兩個丫頭,給老太爺捶背!”
尹泰沒有阻止,眼前這個小兒子確實是個人才,他得到了皇上的重用,還因為他的功勞,給自己掙了個“侯爵”的尊號。這樣好的兒子上哪去找呢?可他卻偏偏是姨太太生的,因此張氏就上不了台盤。尹泰心裡,也有自己難言的苦衷啊!眼看著小兒子做了封疆大吏,可大兒子已經五十歲的人了,卻連當個道台還要到處去求人。大太太心裡難受,就給他氣受;而他忍不下這口氣,又不敢得罪了大太太范氏,就越發要壓制張氏,以此來平息心中的怒火,也調停這家庭里的關係。現在聽繼善這么一說,他的火又上來了:“好啊,你……你……你不要坐立不安的,有道是母以子貴嘛!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搬出寶親王來,叫你的父親丟人現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