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二



時政煩賦重,貸錢於西北賈人以代輸,累倍其息,謂之羊羔利,民不能給。天澤奏請官為償一本息而止。繼以歲飢,假貸充貢賦,積銀至一萬三千錠,天澤傾家貲,率族屬官吏代償之。又請以中戶為軍,上下戶為民,著為定籍,境內以寧。

金亡,移軍伐宋。乙未,從皇子曲出攻棗陽,天澤先登,拔之。及攻襄陽,宋兵以舟數千陳於峭石灘,天澤挾二舟載死士,直前搗之,覆溺者萬計。丁酉,從宗王口溫不花圍光州,天澤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師次復州,宋兵以舟三千鎖湖面為柵,天澤曰:“柵破,則復自潰。”親執桴鼓,督勇士四十人攻其柵,不逾時,柵破,復人懼,請降。進攻壽春,天澤獨當一面,宋兵夜出斫營,天澤手擊殺數人,麾下兵繼至,悉驅其兵入淮水死,乘勝而南,所向輒克。

壬子,入覲,憲宗賜衛州五城為分邑。世祖時在藩邸,極知漢地不治,河南尤甚,請以天澤為經略使。至則興利除害,政無不舉,誅郡邑長貳之尤貪橫者二人,境內大治。阿藍答兒鉤較諸路財賦,鍛鍊羅織,無所不至,天澤以勛舊獨見優容,天澤曰:“我為經略使,今不我責,而罪餘人,我何安乎!”由是得釋者甚眾。

戊午秋,從憲宗伐宋,由西蜀以入。己未夏,駐合州之釣魚山,軍中大疫,方議班師,宋將呂文德以艨艟千餘,溯嘉陵江而上,北軍迎戰不利。帝命天澤御之,乃分軍為兩翼,跨江注射,親率舟師順流縱擊,三戰三捷,奪其戰艦百餘艘,追至重慶而還。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首召天澤,問以治國安民之道,即具疏以對,大略謂:“朝廷當先立省部以正紀綱,設監司以督諸路,沛恩澤以安反側,退貪殘以任賢能,頒奉秩以養廉,禁賄賂以防奸,庶能上下丕應,內外休息。”帝嘉納之。繼命往鄂渚撤江上軍,還,授河南等路宣撫使,俄兼江淮諸翼軍馬經略使。二年夏五月,拜中書右丞相。天澤既秉政,凡前所言治國安民之術,無不次第舉行。又定省規十條,以正庶務。憲宗初年,括戶余百萬,至是,諸色占役者太半,天澤悉奏罷之。秋九月,扈從世祖親征阿里不哥,次昔木土之地,詔丞相線真將右軍,天澤將左軍,合勢蹙之,阿里不哥敗走。

三年春,李璮陰結宋人,以益都叛,遂據濟南,詔親王哈必赤總兵討之,凶勢甚盛。繼命天澤往,天澤聞璮入濟南,笑曰:“豕突入苙,無能為也。”至則進說於哈必赤曰:“璮多譎而兵精,不宜力角,當以歲月斃之。”乃深溝高壘,絕其奔軼。凡四月,城中食盡,軍潰出降,生擒璮,斬于軍門,誅同惡者數十人,余悉縱歸。明日,引軍東行,未至益都,城中人已開門迎降。

初,天澤將行,帝臨軒授詔,責以專征,俾諸將皆聽節度。天澤未嘗以詔示人,及還,帝慰勞之,悉歸功於諸將,其慎密謙退如此。天澤在憲宗時嘗奏:“臣始攝先兄天倪軍民之職,天倪有二子,一子管民政,一子掌兵權,臣復入叨寄遇,一門之內,處三要職,分所當辭,臣可退休矣。”帝曰:“卿奕世忠勤,有勞於國,一門三職,何愧何嫌!”竟不許。至是,言者或謂李璮之變,由諸侯權太重。天澤遂奏:“兵民之權,不可並於一門,行之請自臣家始。”於是史氏子侄,即日解兵符者十七人。

至元元年,加光祿大夫,右丞相如故。三年,皇太子燕王領中書省,兼判樞密院事,以天澤為輔國上將軍、樞密副使。四年,復授光祿大夫,改中書左丞相。六年,帝以宋未附,議攻襄陽,詔天澤與駙馬忽剌出往經畫之,賜白金百錠、楮幣萬緡。至則相要害,立城堡,以絕其聲援,為必取之計。七年,以疾還燕。八年,進開府儀同三司、平章軍國重事,仍敕右丞相安童諭旨曰:“兩省、院、台,或一月、一旬,遇大事,卿可商量,小事不煩卿也。”

十年春,與平章阿術等進攻樊城,拔之,襄陽降。十一年,詔天澤與丞相伯顏總大軍,自襄陽水陸並進。天澤至郢州遇疾,還襄陽,帝遣侍臣賜以葡萄酒,且諭之曰:“卿自朕祖宗以來,躬擐甲冑,跋履山川,宣力多矣。又卿首事南伐,異日功成,皆卿力也。勿以小疾阻行為憂,可且北發,善自調護。”還至真定,帝又遣其子槓與尚醫馳視,賜以藥餌。天澤因附奏曰:“臣大限有終,死不足惜,但願天兵渡江,慎勿殺掠。”語不及它。以十二年二月七日薨,年七十四。訃聞,帝震悼,遣近臣賻以白金二千五百兩,贈太尉,謚忠武。後累贈太師,進封鎮陽王,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