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三十七 列傳第二十四



是月,西兵逼河南,行院使來報,曰:“西人北行者度河中以趨懷、孟、磁;南行者帖木哥,過武關,掠鄧州而殘之,直趨襄陽。攻破郡邑三十餘,橫絕數千里,所過殺官吏,焚廬舍,虜民人婦女財物,賊虐殄盡,西結囊家以蜀兵至矣。”阿禮海牙益督餉西行,遣行院官塔海領兵攻帖木哥,而又設備於江、黃,置鐵繩於峽口,作舟艦以待戰。十九日,師與西兵遇於鞏縣之石渡,而湖廣所征太原之兵最為可用。甫至,未及食,或趣之倍道以進,轉戰及暮,兩軍殺傷與墮澗谷死者相等,而虎牢遂為敵有。兵儲巨萬,阿禮海牙盡其心、民殫其力者,一旦悉亡焉。行省院與諸軍斂兵退。二十二日至汴,民大恐。阿禮海牙前後遣使告於朝,輒為也先捏留不遣,不得朝廷音問已二十日。阿禮海牙亦憂之,親出行撫其民。乃修城闕以備衝突,立四門以通往來,戒卒伍以嚴守衛。時雖甚危急,阿禮海牙朝夕出入,聲色不動,怡然如平時,眾賴以安。

十一月六日,西師逼城將百里而近,阿禮海牙召行院將帥、憲司與凡在官者,而告之曰:“吾荷國厚恩,唯有一死以報上耳。行院之出,唯敵是圖,而退保吾城,不亦怯乎?然敵亦烏合之眾,何所受命而敢犯我乎?且吾甲兵非不堅勁,芻峙非不豐給,而弗利者,太平日久,將校不知兵,吏士不練習,彼所以得披猖至此。彼誠知我聖天子之命,則眾沮而散爾,何足慮乎。吾今遣使告於朝,請降詔大赦脅從詿誤。比詔下,先募士,以即位詔及朝廷招諭之文入其軍,明示利害。吾整大軍西向以征之,別遣驍將率精騎數千上龍門,繞出其後,使之進無所投,退無所歸,成擒於鞏、洛之間必矣。而我軍所獲陝西官吏,命有司羈而食之,一無所戮。”眾曰:“諾,唯命。”即日與行院整兵南薰門外以行。

會有使者自京師還,言齊王已克上都,奉天子寶璽來歸,刻日至京矣。阿禮海牙乃置酒高會於省堂以賀,發書告屬郡,報諸江南三省,而募士得蘭住者齎書諭之。西人猶搒掠蘭住,訊以其實,而朝廷亦遣都護月魯帖木兒從十餘人奉詔放散西軍之在虎牢者。西人殺其從者之半,械都護以送諸荊王所。荊王時在河南之白馬寺,以是西人雖未解散,各已駭悟。又聞行省院以兵至,猶豫不敢進。朝廷又使參政馮不花親諭之,乃信服。靖安王遣使四輩與蘭住來請命,逡巡而去,難平。阿禮海牙乃解嚴報捷,斂余財以還民,從陝西求民人之被俘掠者歸其家,凡數千人。陝西官吏被獲者,皆遣還其所。阿禮海牙自始至鎮,迨乎告功,居汴省者數月。後以功遷陝西行御史大夫,復拜中書省平章政事。

奕赫抵雅爾丁

奕赫抵雅爾丁,字太初,回回氏。父亦速馬因,仕至大都南北兩城兵馬都指揮使。奕赫抵雅爾丁幼穎悟嗜學,所讀書一過目即終身不忘。尤工其國字語。初為中書掾,以年勞授江西行省員外郎。入為吏部主事,不再閱月,固辭。擢刑部員外郎。四方所上獄,反覆披閱成牘,多所平反。遷陝西漢中道肅政廉訪司僉事,不赴。改中書右司員外郎,尋升郎中。一日,與同列共議獄,有異其說者,奕赫抵雅爾丁曰:“公等讀律,苟不能變通以適事宜。譬之醫者,雖熟於方論,而不能切脈用藥,則於疾痛奚益哉!”同列雖不平,識者服其為名言佳句。大德八年肆赦,廷議惟官吏因事受賕者不預。奕赫抵雅爾丁曰:“不可。恩如雨露,萬物均被,贓吏固可嫉,比之盜賊則有間矣。宥盜而不宥吏,何耶?”刑部嘗有獄事,上讞既論決,已而丞相知其失,以譴右司主者。奕赫抵雅爾丁初未嘗署其案,因取成案閱之,竊署其名於下。或訝之曰:“茲獄之失,公實不與,丞相方譴怒而公反追署其案,何也?”奕赫抵雅爾丁曰:“吾偶不署此案耳,豈有與諸君同事而獨倖免哉?”丞相聞而賢之,同列因以獲免。

遷左司郎中。時左司闕一都事,平章梁暗都剌謂奕赫抵雅爾丁曰:“人之材幹固嘗有之,惟篤實不欺為難得,公當以所知舉。”奕赫抵雅爾丁遂以王毅、李迪為言,一時輿論莫不稱允。又嘗論朝士如王仁卿、賈元播、高彥敬、敬威卿、李清臣輩可大用,時諸公處下僚,後皆如其言。遷翰林侍講學士、知制誥兼修國史,轉中奉大夫、集賢大學士。未幾,除江東建康道肅政廉訪使。始視事,見以獄具陳列庭下甚備,問之,乃前官創製以待有罪者。奕赫抵雅爾丁蹙然曰:“凡逮至臬司,皆命官及有出身之吏,廉得其情,則將服罪,獄具毋庸施也。”即屏去之。監憲一年,贓吏削跡。至大初元,立尚書省,拜參議尚書省事,召至京師,懇辭不就。改立中書省,復拜參議中書省事,亦以疾辭。延祐元年卒,年四十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