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義》第二十九回 誅奸慝懷寧嗣位 耽酒色嬖倖盈朝


阿沙不花叩謝而出,左右又奉爵勸酒。武宗道:“你等不聞直言么?”左右道:“今日賀得直臣,應該歡飲,明日節飲未遲!”明日後,又有明日,世人因循貽誤,都以此言為厲階。武宗道:“也好!”遂暢懷飲酒,直至酩酊大醉,方才歸寢。越日,又將阿沙不花的言語,都撇在腦後了。可謂貴人善忘。
太子右諭德蕭郟前曾征為陝西儒學提舉,固辭不至。武宗慕他盛名,召侍東宮,乃扶病至京師。入覲時,奉一奏摺,內錄尚書酒誥一篇,余無他語。別開生面。嗣因武宗未嚴酒禁,謝病乞歸。或問故,蕭鄣潰骸俺廷尊孔,徒有虛名,以古禮論,東宮東面,師傅西面,此禮可行於今日么?”遂還山。鄯鈐人,操行純篤,教人必以國小為基,所著有《三禮說》諸書。嗣病歿家中,賜謚貞獻。元代儒臣,多不足取,如蕭壅咭嗖皇覯,故特書之。過了數月,上都留守李璧,馳至燕都,入朝哭訴。由武宗問明原委,乃是西番僧強市民薪,民至李璧處訴狀,璧方坐堂審訊,那西僧率著徒黨,持梃入署,不分皂白,竟揪住璧發,按倒地上,捶撲交下。打到頭開目腫,還將他牽拽回去,閉入空室,甚至禁錮數日,方得脫歸。李璧氣憤填胸,遂入朝奏報武宗。武宗見他面有血痕,倒也勃然震怒,立命衛士偕璧北返,逮問西僧,械繫下獄。孰意隔了兩日,竟有赦旨到上都,令將西僧釋出。李璧不敢違命,只好遵行。
未幾僧徒龔柯等,與諸正合兒八剌妃爭道,亦將妃拉墮車下,拳足交加。侍從連忙救護,且與他說明擅毆王妃,應得重罪等語。龔柯毫不畏懼,反說是皇帝老子,也要受我等戒敕,區區王妃,毆她何妨!這王妃既遭毆辱,復聞譏詈,自然不肯干休,遣使奏聞。待了數日,並不見有影響。嗣至宣政院詳查,據院吏言,日前奉有詔敕,大略謂毆打西僧,罪應斷手,詈罵西僧,罪應斷舌,虧得皇太子入宮奏阻,始將詔敕收回等語。
看官閱此,總道武宗酒醉糊塗,所以有此亂命,其實宮禁裡面,還有一樁隱情,小子於二十六回中,曾敘及西僧勢焰,炙手可熱,為元朝第一大弊。然在世祖成宗時代,西僧騷擾,只及民間,尚未敢侵入宮壷。至武宗嗣位,母后弘吉剌氏,建築一座興聖宮,規模宏敞得很,常延西僧入內,諷經建醮,禱佛祈福,不但日間在宮承值,連夜間也住宿宮中。那時妃嬪公主,及大臣妻女,統至興聖宮拜佛,與西僧混雜不清。這西僧多半淫狡,見了這般美婦,能不動心?漸漸的眉來眼去,同入密室,做那無恥勾當。漸被太后得知,也不去過問,自是色膽如天的西僧,越發肆無忌憚,公然與妃嬪公主等,裸體交歡,反造了一個美名,叫作“捨身大布施。”元宮婦女最喜入寺燒香,大約是羨慕此名。自從這美名流傳,宮中曠女甚多,哪一個不願結歡喜緣?只瞞著武宗一雙眼睛。武宗所嗜的是杯中物,所愛的是床頭人,燈紅酒綠之辰,紙醉金迷之夕,反聽得滿座讚美西僧,譽不絕口,都受和尚布施的好處。未免信以為真。誰知已作元緒公。所以李璧被毆,及王妃被拉事,統擱置一邊,不願追究。就是太后弘吉剌氏,孀居寂寞,也被他惹起情腸,後來忍耐不住,也做出不尷不尬的事情來。為下文伏脈。
武宗忽明忽暗,寬大為心,今日敕造寺,明日敕施僧,後日敕開水陸大會,西僧教瓦班,善於獻諛,令他為翰林學士承旨。並儒佛為一塗,也是創聞。還有宦官李邦寧,年已衰邁,巧伺意旨,亦蒙寵眷。他的出身,是南宋宮內的小黃門,從瀛國公趙顯北行,得入元宮。世祖留他給事內廷,至此已歷事三朝,凡宮廷中之大小政事,他俱耳熟能詳。武宗嘉他練達,命為江浙平章。邦寧辭道:“臣本閹腐餘生,蒙先朝赦宥,令承乏中涓,充役有年,愧未勝任。今陛下復欲置臣宰輔,臣聞宰輔的責任,是佐天子治天下,奈何以刑餘寺人,充任此職,天下後世,豈不要議及聖躬么!臣不敢聞命!”武宗大悅,擢他為大司徒,兼左丞相銜,仍領太醫院事。邦寧竟頓首拜謝,受職而退。江浙平章,與大司徒同為重任,辭彼受此,何異以羊易牛,此皆小人取悅慣技,武宗適墮其術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