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義》第四回 追失馬幸遇良朋 喜乘龍送歸佳耦


帖木真大喜,下了騎,即在少年手中,接過皮筒,飲了馬乳。少年也不回家,就將擠乳的皮筒,用草蓋好,把帖木真騎的馬放了。自己適有兩馬,一匹黑脊白腹的,牽給帖木真騎住,還有一匹黃馬,作了自己坐騎,一先一後,攬轡長驅。途次由帖木真問他姓氏,他說我父名納忽伯顏,我名博爾朮,亦四傑之一,《秘史》作孛斡兒出。乃孛端察兒後人。帖木真道:“孛端察兒是我十世前遠祖,我與你恰同出一源,今日又勞你助我,我很是感謝你!”博爾朮道:“男子的艱難,都是一般,況你我本出同宗,理應為你效力!”以視同室操戈者相去何如?兩人有說有話,倒也不嫌寂寞。
行了三日,方見有一個部落,外有圈子,羈著這八匹駿馬。帖木真語博爾朮道:“同伴,你這裡立著,我去把那馬牽來。”博爾朮道:“我既與你作伴來了,如何叫我立著!我與你一同進去。”說著,即搶先趕入,把八匹馬一齊放出,交給帖木真。帖木真讓馬先行,自與博爾朮並轡南歸。
甫啟程,那邊部眾來追,博爾朮道:“賊人到了,你快將弓箭給我,待我射退了他。”帖木真道:“你與我驅馬先行,我與他廝殺一番!”曲寫二人好勝心,然臨敵爭先,統是英雄的氣概。博爾朮應著,驅馬先走。是時日影西沉,天色已暝,帖木真彎弓而待。見後面有一騎白馬的人,執著套馬竿,大呼休走!聲尚未絕,那帖木真的箭乾,早已搭在弓上,順風而去,射倒那人。帖木真撥馬奔回,會著博爾朮,倍道前行。
又越三晝夜,方到博爾朮家。博爾朮父納忽伯顏正在門外瞭望,見博爾朮到來,垂著淚道:“我只生你一個人,為甚么見了好伴當,便隨他同去,不來通報一聲?”博爾朮下馬無言,帖木真忙滾鞍拜謁道:“郎君義士,憐我失馬,所以不及稟明,同我追去。幸得馬歸來,我願代他受罪!”納忽伯顏扶著帖木真道:“你不要錯怪,我因兒子失蹤,著急了好幾日,今見了面,由喜生怨,乃有此言,望你見諒!”帖木真道:“太謙了!我不敢當!”隨顧著博爾朮道:“不是你呵,這馬如何可得?我兩人可以分用,你要多少?”博爾朮道:“我見你辛苦艱難,所以願效臂助,難道是羨你的馬么!我父親只生了我,所有家財,盡夠使用,我若再要你的馬,不就如那賊子不成!”施恩不望報,固不愧為義士。帖木真不敢再言,便欲告辭,博爾朮挽著了他,同赴原處,將原蓋下的皮筒,取了回去。到家內宰一肥羔,燒熟了,用皮裹著,同皮筒內的馬奶,一併送給帖木真,作為行糧。
看官,前敘鎖兒罕送帖木真時,也是贈他馬奶兒,肥羔兒,今番博爾朮送行,又是如此,莫不是蒙人只有這等禮物么?小子嘗閱《蒙韃備錄》,方知蒙地宜牧羊馬,凡一牝馬的乳,可飽三人,出行時止飲馬乳,或宰羊為糧。本書據實敘錄,因復有此復筆。看官休要嫌我陳腐哩。百忙中敘此閒文,這是作者自鳴。
閒文少表。且說帖木真接受厚贈,謝了又謝,即與他父子告辭,抽身欲行。納忽伯顏語博爾朮道:“你須送他一程。”帖木真忙稱不敢,納忽伯顏道:“你兩人統是青年,此後須互為看顧,毋得相棄!”納忽伯顏也是識人。帖木真道:“這個自然!”那時博爾朮已代為牽馬,向前徐行,帖木真也只好由他。遂別了納忽伯顏,與博爾朮徒步相隨,彼此談了一回家況,不覺已行過數里。帖木真方攔住博爾朮,不令前進,兩人臨歧握手,各言珍重而別。惺惺惜惺惺。
博爾朮去後,帖木真就從八馬中選了一匹,跨上馬鞍,跑回桑沽兒河邊的家中。他母親兄弟,正在懸念,見他得馬歸來,甚是忻慰。安逸了好幾年,訶額侖語帖木真道:“你的年紀也漸大了,曾記你父在日,為了你的婚事,歸途中毒,以致身亡,遺下我母子數人,幾經艱險,受盡苦辛,目下還算無恙。想德薛禪親家,也應惦念著你,你好去探望他呵。若他允成婚禮,倒也了結一樁事情;且家中多個婦女,也好替我作個幫手。”語未畢,那別勒古台在旁說道:“兒願隨阿哥同去。”異母兄弟,如此親熱,恰是難得。訶額侖道:“也好,你就同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