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義》第四回 追失馬幸遇良朋 喜乘龍送歸佳耦


次日,帖木真弟兄,帶了行糧,辭別萱幃,騎著馬先後登途。經過青山綠水,也不暇遊覽,專望弘吉剌氏住處,順道進發。約兩三日,已到德薛禪家。德薛禪見女夫到來,很是喜悅,復與別勒古台相見。彼此寒暄已畢,隨即筵宴。德薛禪向帖木真道:“我聞泰赤烏部,嘗嫉妒你,我好生愁著,今得再會,真是天幸!”帖木真就將前時經過的艱苦,備述一遍。德薛禪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此後當發跡了。”別勒古台復將母意約略陳明。德薛禪道:“男女俱已長大了,今夕就好成婚哩。”北人心腸,恰是坦率。便命他妻室搠壇出見。帖木真弟兄又避席行禮。搠壇語帖木真道:“好幾年不見,長成得這般身材,令我心慰!”復指別勒古台,與帖木真道:“這是你的弟兄么?也是一個少年英雄!”兩人稱謝。席散後即安排婚禮。到了晚間,布置已妥,德薛禪即命女兒孛兒帖換了裝,登堂與帖木真行交拜禮。禮成,夫婦同入內帳,彼此相覷,一個是雄糾糾的好漢,氣象不凡;一個是玉亭亭的麗姿,容止不俗。兩下里統是歡洽,攜手入幃,卿卿我我,大家都是過來人,不庸小子贅說了。
過了三朝,帖木真恐母親懸念,便思歸家。德薛禪道:“你既思親欲歸,我也不好強留。但我女既為你婦,亦須同去謁見你母,稍盡婦道,我明日送你就道好了。”帖木真道:“有弟兄同伴,路上可以無虞,不敢勞動尊駕!”搠壇道:“我也要送女兒去,乘便與親家母相見。”帖木真勸他不住,只得由他。
翌晨,行李辦齊,便即啟程。德薛禪與帖木真兄弟騎馬先行,搠壇母女,乘騾車後隨。到了克魯倫河,距帖木真家不遠,德薛禪就此折回。搠壇直送至帖木真家,見了訶額侖,不免有一番周鏇,又命女兒孛兒帖行謁姑禮。訶額侖見她戴著高帽,衣著紅衣,楚楚丰姿,不亞當年自己,心中很是喜慰。那孛兒帖不慌不忙,先遵著蒙古俗例,手持羊尾油,對灶三叩頭,就用油入灶燃著,叫作祭灶禮;然後拜見訶額侖,一跪一叩。訶額侖受了半禮。復見過合撤兒等,各送一衣為贄。就蒙古俗例作為點綴語,小說中固不可少。另有一件黑貂鼠襖,也是孛兒帖帶來,帖木真見了,便去稟知訶額侖道:“這件襖子,是稀有的珍品。我父在日,曾幫助克烈《元史》作克埒。部恢復舊土,克烈部汪罕《元史》作汪汗。與我父很是莫逆,結了同盟。我目下尚在窮途,還須仗人扶持,我想把這襖獻與汪罕去。”《本紀》汪罕之父忽兒扎卒。汪罕嗣位,多殺戮昆弟,其叔父菊兒逐之於哈剌溫隘,汪罕僅以百騎走奔也速該。也速該率兵逐菊兒,奪還部眾,歸汪罕,汪罕德之,遂與同盟。訶額侖點頭稱善。
至搠壇歸去後,帖木真復徙帳克魯倫河,叫兄弟妻室,奉著訶額侖居住,自己偕別勒古台,攜著黑貂鼠襖,竟往見汪罕。汪罕脫里,晤著他兄弟二人,頗表歡迎。帖木真將襖子呈上,並說道:“你老人家與我父親從前很是投契,刻見你老人家與見我父親一般!今來此無物孝敬,只有妻室帶來襖子一件,乃是上見公姑的贄儀,特轉奉與你老人家!”措詞頗善。脫里大喜,收了襖子,並問他目前情狀。待帖木真答述畢,便道:“你離散的百姓,我當與你收拾;逃亡的百姓,我當與你完聚;你不要耽憂,我總替你幫忙呢!”帖木真磕頭稱謝。一住數天,告辭而別,脫里也畀他贐儀,在途奔波了數日,方得回家休息。忽外邊走進一老媼道:“帳外有呼喊聲、蹴踏聲,不知為著甚事?”帖木真驚起道:“莫非泰赤烏人又來了?如何是好!”正是:
一年被蛇咬,三年爛稻索;
厄運尚侵尋,剝極才遇復。
畢竟來者為誰,且著下回分解。
霸王創業,必有良輔隨之,而微賤時所得之友,尤為足恃。蓋彼此情性,相習已久,向無猜忌之嫌,遂得保全後日,如帖木真之與博爾朮是也。但博爾朮初遇帖木真,見其追馬情急,即願與偕行,此非有特別之遠識,及獨具之俠義,亦豈肯驟爾出此?至德薛禪之字女於先,嫁女於後,不以貧富貴賤之異轍,遂異初心,是皆所謂久要不忘者,誰謂胡兒無信義耶?讀此回,殊令人低徊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