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第三十六卷 宋四公大鬧禁魂張


怎肯不審來歷,當錢與他?如今這內官何在?明明是一派胡說!”喝教獄卒,將張富和兩個主管一齊用刑,都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張富受苦不過,情願責限三日,要出去挨獲當帶之人。三日獲不著,甘心認罪。滕大尹心上也有些疑慮,只將兩個主管監候。卻差獄卒押著張富,準他立限三日回話。
張富眼淚汪汪,出了府門,到一個酒店裡坐下,且請獄卒吃三杯。方才舉盞,只見外面踱個老兒入來,問道:“那一個是張員外?”張富低著頭,不敢答應。獄卒便問:“閣下是誰?要尋張員外則甚?”那老兒道:“老漢有個喜信要報他,特到他解庫前,聞說有官事在府前,老漢跟尋至此。”張官方才起身道:“在下便是張富,不審有何喜信見報?請就此坐講。”
那老兒捱著張員外身邊坐下,問道:“員外土庫中失物,曾緝知下落否?”張員外道:“在下不知。”那老兒道:“老漢到曉得三分,特來相報員外。若不信時,老漢願指引同去起贓。見了真正贓物,老漢方敢領賞。”張員外大喜道:“若起得這五萬貫贓物,便賠償錢大王,也還有餘。拚些上下使用,身上也得乾淨。”便問道:“老丈既然的確,且說是何名姓?”那老兒向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張員外大驚道:“怕沒此事。”老兒道:“老漢情願到府中出個首狀,若起不出真贓,老漢自認罪。”
張員外大喜道:“且屈老丈同在此吃三杯,等大尹晚堂,一同去稟。”
當下四人飲酒半醉,恰好大尹升廳。張員外買張紙,教老兒寫了首狀,四人一齊進府出首。滕大尹看了王保狀詞,卻是說馬觀察、王殿直做賊,偷了張富家財,心中想道:“他兩個積年捕賊,那有此事?”便問王保道:“你莫非挾仇陷害么?
有什麼證據?”王保老兒道:“小的在鄭州經紀,見兩個人把許多金珠在彼兌換。他說家裡還藏得有,要換時再取來。小的認得他是本府差來緝事的,他如何有許多寶物?心下疑惑。
今見張富失單,所開寶物相像,小的情願跟同張富到彼搜尋。
如若沒有,甘當認罪。”滕大尹似信不信,便差李觀察李順,領著眼明手快的公人,一同王保、張富前去。
此時馬觀察馬翰與王七殿直王遵,但在各縣挨緝兩宗盜案未歸。眾人先到王殿直家,發聲喊,徑奔入來。王七殿直的老婆,抱著三歲的孩子,正在窗前吃棗糕,引著耍子。見眾人羅唣,吃了一驚,正不知什麼緣故。恐怕嚇壞了孩子,把袖榲子掩了耳朵,把著進房。眾人隨著腳跟兒走,圍住婆娘問道:“張員外家贓物,藏在那裡?”婆娘只光著眼,不知那裡說起。眾人見婆娘不言不語,一齊掀箱傾籠,搜尋了一回。
雖有幾件銀釵飾和些衣服,並沒贓證。李觀察卻待埋怨王保,只見王保低著頭,向床底下鑽去,在貼壁床腳下解下一個包兒,笑嘻嘻的捧將出來。眾人打開看時,卻是八寶嵌花金杯一對,金鑲玳瑁杯十隻,北珠念珠一串。張員外認得是土庫中東西,還痛起來,放聲大哭。連婆娘也不知這物事那裡來的,慌做一堆,開了口合不得,垂了手抬不起。眾人不由分說,將一條索子,扣了婆娘的頸。婆娘哭哭啼啼,將孩子寄在鄰家,只得隨著眾人走路。眾人再到馬觀察家,混亂了一常又是王保點點搠搠,在屋檐瓦欞內搜出珍珠一包,嵌寶金釧等物,張員外也都認得。
兩家妻小都帶到府前,滕大尹兀自坐在廳上,專等回話。
見眾人蜂擁進來,階下列著許多贓物,說是床腳上、瓦欞內搜出,見有張富識認是真。滕大尹大驚道:“常聞得捉賊的就做賊,不想王遵、馬翰真箇做下這般勾當!”喝教將兩家妻小監候,立限速拿正賊,所獲贓物暫寄庫。首人在外聽候,待贓物明白,照額領賞。張富磕頭稟道:“小人是有碗飯吃的人家,錢大王府中玉帶跟由,小人委實不知。今小的家中被盜贓物,既有的據,小人認了晦氣,情願將來賠償錢府。望相公方便,釋放小人和那兩個主管,萬代陰德。”滕大尹情知張富冤枉,許他召保在外。王保跟張員外到家,要了他五百貫賞錢去了。原來王保就是王秀,渾名“病貓兒”,他走得樓閣沒賽。宋四公定下計策,故意將禁魂張員外家土庫中贓物,預教王秀潛地埋藏兩家床頭屋檐等處,卻教他改名王保,出首起贓,官府那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