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卷十九 列傳第十一

達奚武(子震) 侯莫陳順 豆盧寧 宇文貴 楊忠 王雄

達奚武,字成興,代人也。祖眷,魏懷荒鎮將。父長,汧城鎮將。武少倜儻,好馳射,為賀拔岳所知。岳征關右,引為別將,武遂委心事之。以戰功拜羽林監、子都督。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武與趙貴收岳屍歸平涼,同翊戴太祖。從平悅,除中散大夫、都督,封須昌縣伯,邑三百戶。魏孝武入關,授直寢,轉大丞相府中兵參軍。大統初,出為東秦州刺史,加散騎常侍,進爵為公。

齊神武與竇泰、高敖曹三道來侵。太祖欲並兵擊竇泰,諸將多異議,唯武及蘇綽與太祖意同,遂擒之。齊神武乃退。太祖進圖弘農,遣武從兩騎覘候動靜。武與其候騎遇,即便交戰,斬六級,獲三人而反。齊神武趣沙苑,太祖復遣武覘之。武從三騎,皆衣敵人衣服。至日暮,去營百步,下馬潛聽,得其軍號。因上馬歷營,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撻之。具知敵之情狀,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從破之。除大都督,進爵高陽郡公,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四年,太祖援洛陽,武率騎一千為前鋒。至谷城,與李弼破莫多婁貸文。進至河橋,武又力戰,斬其司徒高敖曹。遷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出為北雍州刺史。復戰邙山,時大軍不利,齊神武乘勝進至陝。武率兵御之,乃退。久之,進位大將軍。

十七年,詔武率兵三萬,經略漢川。梁將楊賢以武興降,梁深以白馬降,武分兵守其城。梁梁州刺史、宜豐侯蕭循固守南鄭,武圍之數旬,循乃請服,武為解圍。會梁武陵王蕭紀遣其將楊乾運等將兵萬餘人救循,循於是更據城不出。恐援軍之至,表里受敵,乃簡精騎三千,逆擊乾運於白馬,大破之。乾運退走。武乃陳蜀軍俘級於城下。循知援軍被破,乃降,率所部男女三萬口入朝,自劍以北悉平。明年,武振旅還京師。朝議初欲以武為柱國,武謂人曰:"我作柱國,不應在元子孝前。"固辭不受。以大將軍出鎮玉壁。武乃量地形勝,立樂昌、胡營、新城三防。齊將高苟子以千騎攻新城。武邀擊之,悉虜其眾。

孝閔帝踐阼,拜柱國、大司寇。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舉州來附,詔武與楊忠迎消難以歸。武成初,轉大宗伯,進封鄭國公,邑萬戶。齊將斛律敦侵汾、絳,武以萬騎御之,敦退。武築柏壁城,留開府權嚴、薛羽生守之。

保定三年,遷太保。其年,大軍東伐。隨公楊忠引突厥自北道,武以三萬騎自東道,期會晉陽。武至平陽,後期不進,而忠已還,武尚未知。齊將斛律明月遺武書曰:"鴻鶴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也。"武覽書,乃班師。出為同州刺史。明年,從晉公護東伐。時尉遲迥圍洛陽,為敵所敗。武與齊王憲於邙山御之。至夜,收軍。憲欲待明更戰,武欲還,固爭未決。武曰:"洛陽軍散,人情駭動。若不因夜速還,明日欲歸不得。武在軍旅久矣,備見形勢。大王少年未經事,豈可將數營士眾,一旦棄之乎。"憲從之,遂全軍而返。天和三年,轉太傅。

武賤時,奢侈好華飾。及居重位,不持威儀,行常單馬,左右止一兩人而已。外門不施戟,恆晝掩一扉。或謂武曰:"公位冠群後,功名蓋世,出入儀衛,須稱具瞻,何輕率若是?"武曰:"子之言,非吾心也。吾在布衣,豈望富貴,不可頓忘疇昔。且天下未平,國恩未報,安可過事威容乎。"言者慚而退。

武之在同州也,時屬天旱,高祖敕武祀華岳。岳廟舊在山下,常所禱祈。武謂僚屬曰:"吾備位三公,不能燮理陰陽,遂使盛農之月,久絕甘雨,天子勞心,百姓惶懼。忝寄既重,憂責實深。不可同於眾人,在常祀之所,必須登峰展誠,尋其靈奧。"岳既高峻,千仞壁立,岩路險絕,人跡罕通。武年逾六十,唯將數人,攀藤援枝,然後得上。於是稽首祈請,陳百姓懇誠。晚不得還,即於岳上藉草而宿。夢見一白衣人來,執武手曰:"快辛若,甚相嘉尚。"武遂驚覺,益用祗肅。至旦,雲霧四起,俄而澍雨,遠近沾洽。高祖聞之,璽書勞武曰:"公年尊德重,弼諧朕躬。比以陰陽僣序,時雨不降,命公求祈,止言廟所。不謂公不憚危險,遂乃遠陟高峰。但神道聰明,無幽不燭,感公至誠,甘澤斯應。聞之嘉賞,無忘於懷。今賜公雜彩百匹,公其善思嘉猷,匡朕不逮。念坐而論道之義,勿復更煩筋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