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陳紀一 起強圉赤奮若,盡屠維單閼,凡三年



壬辰,改四柱錢一當十;丙申,復閉細錢。

故曲江侯勃主帥蘭敱襲殺譚世遠,軍主夏侯明徹殺敱,持勃首降。勃故記室李賀藏奉懷安侯任據廣州。蕭孜、余孝頃猶據石頭,為兩城,各居其一,多設船艦,夾水而陳。丞相霸先遣平南將軍侯安都助周文育擊之。戊戌,安都潛師夜燒其船艦,文育帥水軍、安都帥步騎進攻之;蕭孜出降,孝頃逃歸新吳,文育等引兵還。丞相霸先以歐陽頠聲著南土,復以頠為衡州刺史,使討嶺南。未至,其子紇已克始興,頠至嶺南,諸郡皆降,遂克廣州,嶺南悉平。

周儀同三司齊軌謂御正中大夫薛善曰:"軍國之政,當歸天子,何得猶在權門!"善以告晉公護,護殺之,以善為中外府司馬。

五月,戊辰,余孝頃遣使詣丞相府乞降。

王琳既不就征,大治舟艦,將攻陳霸先;六月,戊寅,霸先以開府儀同三司侯安都為西道都督,周文育為南道都督,將舟師二萬會武昌以擊之。

秋,七月,辛亥,周王享太廟。

河南、北大蝗。齊主問於魏郡丞崔叔瓚曰:"何故致蝗?"對曰:"《五行志》:土功不時,蝗蟲為災。今外築長城,內興三台,殆以此乎!"齊主大怒,使左右毆之,擢其發,以溷沃其頭,曳足以出。叔瓚,季舒之兄也。

八月,丁卯,周人歸梁世祖之柩及諸將家屬千餘人於王琳。

戊辰,周王祭太社。

甲午,進丞相霸先位太傅,加黃鉞、殊禮,贊拜不名。九月,辛丑,進丞相為相國,總百揆,封陳公,備九錫,陳國置百司。

周孝愍帝性剛果,惡晉公護之專權。司會李植自太祖時為相府司錄,參掌朝政,軍司馬孫恆亦久居權要,及護執政,植、恆恐不見容,乃與宮伯乙弗鳳、賀拔提等共譖之於周王。植、恆曰:"護自誅趙貴以來,威權日盛,謀臣宿將,爭往附之,大小之政,皆決於護。以臣觀之,將不守臣節,願陛下早圖之!"王以為然。鳳、提曰:"以先王之明,猶委植、恆以朝政,今以事付二人,何患不成!且護常自比周公,臣聞周公攝政七年,陛下安能七年邑邑如此乎!"王愈信之,數引武士於後園講習,為執縛之勢。植等又引宮伯張光洛同謀,光洛以告護。護乃出植為梁州刺史,恆為潼州刺史,欲散其謀。後王思植等,每欲召之,護泣諫曰:"天下至親,無過兄弟,若兄弟尚相疑,它人誰可信者!太祖以陛下富於春秋,屬臣後事,臣情兼家國,實願竭其股肱。若陛下親鑒萬機,威加四海,臣死之日,猶生之年。但恐除臣之後,奸回得志,非唯不利陛下,亦將傾覆社稷,使臣無面目見太祖於九泉。且臣既為天子之兄,位至宰相,尚復何求!願陛下勿信讒臣之言,疏棄骨肉。"王乃止不召,而心猶疑之。

鳳等益懼,密謀滋甚,刻日召群公入宴,因執護誅之;張光洛又以告護。護乃召柱國賀蘭祥、領軍尉遲綱等謀之,祥等勸護廢立。時綱總領禁兵,護遣綱入宮召鳳等議事,及至,以次執送護第,因罷散宿衛兵。王方悟,獨在內殿,令宮人執兵自守。護遣賀蘭祥逼王遜位,幽於舊第。悉召公卿公議,廢王為略陽公,迎立岐州刺史寧都公毓。公卿皆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聽!"乃斬鳳等於門外,孫恆亦伏誅。

時李植父柱國大將軍遠鎮弘農,護召遠及植還朝,遠疑有變,沈吟久之,乃曰:"大丈夫寧為忠鬼,安可作叛臣邪!"遂就征。既至長安,護以遠功名素重,猶欲全之。引與相見,謂之曰:"公兒遂有異謀,非止屠戮護身,乃是傾危宗社。叛臣賊子,理宜同疾,公可早為之所。"乃以植付遠。遠素愛植,植又口辯,自陳初無此謀。遠謂為信然,詰朝,將植謁護。護謂植已死,左右白植亦在門。護大怒曰:"陽平公不信我!"乃召入,仍命遠同坐,令略陽公與植相質於遠前。植辭窮,謂略陽公曰:"本為此謀,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遠聞之,自投於床曰:"若爾,誠合萬死。"於是護乃害植,並逼遠令自殺。植弟叔詣、叔謙、叔讓亦死,餘子以幼得免。初,遠弟開府儀同三司穆知植非保家之主,每勸遠除之,遠不能用。及遠臨刑,泣謂穆曰:"吾不用汝言,以至此!"穆當從坐,以前言獲免,除名為民,及其子弟亦免官。植弟淅州刺史基,尚義歸公主,當從坐,穆請以二子代基命,護兩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