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宋紀十六 起柔兆執徐,盡著雍敦牂,凡三年
初,巴東建平蠻反,沈攸之遣軍討之。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峽中軍以赴建康。巴東太守劉攘兵、建平太守劉道欣疑攸之有異謀,勒兵斷峽,不聽軍下。攘兵子天賜為荊州西曹,攸之遣天賜往諭之。攘兵知景素實反,乃釋甲謝愆,攸之待之如故。劉道欣堅守建平,攘兵譬說不回,乃與伐蠻軍攻斬之。
甲辰,魏主追尊其母李貴人曰思皇后。
八月,丁卯,立皇弟翽為南陽王,嵩為新興王,禧為始建王。
庚午,以給事黃門侍郎阮佃夫為南豫州刺史,留鎮京師。
九月,戊子,賜驍騎將軍道慶死。
冬,十月,辛酉,以吏部尚書王僧虔為尚書右僕射。
十一月,戊子,魏以太尉、安樂王長樂為定州刺史,司空李訢為徐州刺史。
順皇帝
△升明元年丁巳,公元四七七年
春,正月,乙酉朔,魏改元太和。
己酉,略陽氐王元壽聚眾五千餘家,自稱沖天王;二月,辛未,魏秦、益二州刺史尉洛侯擊破之。
三月,庚子,魏以東陽王丕為司徒。
夏,四月,丁卯,魏主如白登;壬申,如崞山。
初,蒼梧王在東宮,好緣漆帳竿,去地丈餘;喜怒乖節,主帥不能禁。太宗屢敕陳太妃痛捶之。及即帝位,內畏太后、太妃,外憚諸大臣,未敢縱逸。自加元服,內外稍無以制,數出遊行。始出宮,猶整儀衛。俄而棄車騎,帥左右數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太妃每乘青犢車,隨相檢攝。既而輕騎遠走一二十里,太妃不復能追;儀衛亦懼禍不敢追尋,唯整部伍,別在一處,瞻望而已。
初,太宗嘗以陳太妃賜嬖人李道兒,已復迎還,生帝。故帝每微行,自稱"劉統",或稱"李將軍"。常著小袴衫,營署巷陌,無不貫穿;或夜宿客舍,或晝臥道旁,排突廝養,與之交易,或遭慢辱,悅而受之。凡諸鄙事,裁衣、作帽,過目則能;未嘗吹篪,執管便韻。及京口既平,驕恣尤甚,無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出暮歸。從者並執鋋矛,行人男女及犬馬牛驢,逢無免者。民間擾懼,商販皆息,門戶晝閉,行人殆絕。針、椎、鑿、鋸,不離左右,小有忤意,即加屠剖,一日不殺,則慘然不樂;殿省憂惶,食息不保。阮佃夫與直閣將軍申伯宗等謀因帝出江乘射雉,稱太后令,喚隊仗還,閉城門,遣人執帝廢之,立安成王準。事覺,甲戌,帝收佃夫等殺之。
太后數訓戒帝,帝不悅。會端午,太后賜帝毛扇。帝嫌其不華,令太醫煮藥,欲鴆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應作孝子,豈復得出入狡獪!"帝曰:"汝語大有理!"乃止。
六月,甲戌,有告散騎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長史沈勃、游擊將軍孫超之與阮佃夫同謀者,帝登帥衛士,自掩三家,悉誅之,刳解臠割,嬰孩不免。沈勃時居喪在廬,左右未至,帝揮刀獨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唾罵之曰:"汝罪逾桀、紂,屠戮無日。"遂死。是日,大赦。
帝嘗直入領軍府。時盛熱,蕭道成晝臥裸袒。帝立道成於室內,畫腹為的,自引滿,將射之。道成斂板曰:"老臣無罪。"左右王天恩曰:"領軍腹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後無復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臍。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帝忌道成威名,嘗自磨鋋,曰:"明日殺蕭道成!"陳太妃罵之曰:"蕭道成有功於國,若害之,誰復為汝盡力邪!"帝乃止。
道成憂懼,密與袁粲、褚淵謀廢立。粲曰:"主上幼年,微過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淵默然。領軍功曹丹陽紀僧真言於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豈得坐受夷滅!存亡之機,仰希熟慮。"道成然之。
或勸道成奔廣陵起兵。道成世子賾,時為晉熙王長史,行郢州事,欲使賾將郢州兵東下會京口。道成密遣所親劉僧副告其從兄行青、冀二州刺史劉善明曰:"人多見勸北固廣陵,恐未為長算。今秋風行起,卿若能與垣東海微共動虜,則我諸計可立。"亦告東海太守垣榮祖。善明曰:"宋氏將亡,愚智共知,北虜苦動,反為公患。公神武高世,唯當靜以待之,因機奮發,功業自定,不可遠去根本,自貽猖蹶。"榮祖亦曰:"領府去台百步,公走,人豈不知!若單騎輕行,廣陵人閉門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床,恐即有叩台門者,公事去矣。"紀僧真曰:"主上雖無道,國家累世之基猶為安固。公百口,北度必不得俱。縱得廣陵城,天子居深宮,施號令,目公為逆,何以避之!此非萬全策也。"道成族弟鎮軍長史順之及次子驃騎從事中郎嶷,皆以為:"帝好單行道路,於此立計,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鮮有克捷,徒先人受禍耳。"道成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