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梁紀一 起玄黓敦牂,盡閼逢涒灘,凡三年



秋,八月,丁未,命尚書刪定郎濟陽蔡法度損益王植之集注舊律,為《梁律》,仍命與尚書令王亮、侍中王瑩、尚書僕射沈約、吏部尚書范雲等九人同議定。

上素善鐘律,欲釐正雅樂,乃自製四器,名之為"通"。每通施三弦,黃鐘弦用二百七十絲,長九尺,應鐘弦用一百四十二絲,長四尺七寸四分差強,中間十律,以是為差。因以通聲轉推月氣,悉無差違,而還得相中。又制十二笛,黃鐘笛長三尺八寸,應鐘笛長二尺三寸,中間十律以是為差,以寫通聲,飲古鐘玉律,並皆不差。於是被以八音,施以七聲,莫不和韻。先是,宮懸止有四鎛鍾,雜以編鐘、編磬、衡鍾凡十六虡。上始命設十二轤鍾,各有編種、編磬,凡三十六虡,而去衡鍾,四隅植建鼓。

魏高祖之前,前太傅平陽公丕自晉陽來赴,遂留洛陽。丕年八十餘,歷事六世,位極公輔,而還為庶人。魏主以其宗室耆舊,矜而禮之。乙卯,以丕為三老。

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請攻鍾離,魏主使羽林監敦煌范紹詣壽陽,共量進止。澄曰:"當用兵十萬,往來百日,乞朝廷速辦糧仗。"紹曰:"今秋已向末,方欲調發,兵仗可集,糧何由致!有兵無糧,何以克敵!"澄沉思良久,曰:"實如卿言"。乃止。

九月,丁巳,魏主如鄴。冬,十月,庚子,還至懷。與宗室近侍射遠,帝射三百五十餘步,群臣刻銘以美之。甲辰,還洛陽。

十一月,己未,立小廟以祭太祖之母,每祭太廟畢,以一太牢祭之。

甲子,立皇子統為太子。

魏洛陽宮室始成。

十二月,將軍張囂之侵魏淮南,取木陵戍;魏任城王澄遣輔國將軍成興擊之,甲辰,囂之敗走,魏復取木陵。

劉季連遣其將李奉伯等拒鄧元起,元起與戰,互有勝負。久之,奉伯等敗,還成都,元起進屯西平。季連驅略居民,閉城固守。元起進屯蔣橋,去成都二十里,留輜重於郫。奉伯等間道襲郫,陷之,軍備盡沒。元起舍郫,徑圍州城;城局參軍江希之謀以城降,不克而死。

魏陳留公主寡居,僕射高肇、秦州刺史張彝皆欲尚之,公主許彝而不許肇。肇怒,譖彝於魏主,彝坐沉廢累年。

是歲,江東大旱,米斗五千,民多餓死。

天監二年癸未,公元五零三年

春,正月,乙卯,以尚書僕射沈約為左僕射,吏部尚書范云為右僕射,尚書令王亮為左光祿大夫。丙辰,亮坐正旦詐疾不登殿,削爵,廢為庶人。

乙亥,魏主耕籍田。

魏梁州氐楊會叛,行梁州事楊椿等討之。

成都城中食盡,升米三千,人相食。劉季連食粥累月,計無所出。上遣主書趙景悅宣詔受季連降,季連肉袒請罪。鄧元起遷季連於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禮。季連謝曰:"早知如此,豈有前日之事!"郫城亦降。元起誅李奉伯等,送季連詣建康。

初,元起在道,懼事不集,無以為賞,士之至者皆許以辟命,於是受別駕、治中檄者將二千人。

季連至建康,入東掖門,數步一稽顙,以至上前。上笑曰:"卿欲慕劉備,而曾不及公孫述,豈無臥龍之臣邪!"赦為庶人。

三月,己巳,魏皇后蠶於北郊。

庚辰,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長風戍主奇道顯入寇,取陰山、白稾二戍。

蕭寶寅伏於魏闕之下,請兵伐梁,雖暴風大雨,終不暫移;會陳伯之降魏,亦請兵自效。魏主乃引八坐、門下入定議。夏,四月,癸未朔,以寶寅為都督東揚等三州諸軍事、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陽公、齊王,禮賜甚厚,配兵一萬,令屯東城;以伯之為都督淮南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屯陽石,俟秋冬大舉。寶寅明當拜命,自夜慟哭至晨。魏人又聽寶寅募四方壯勇,得數千人,以顏文智、華文榮等六人皆為將軍、軍主。寶寅志性雅重,過期猶絕酒肉,慘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嘗嬉笑。

癸卯,蔡法度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詔班行之。

五月,丁巳,霄城文侯范雲卒。雲盡心事上,知無不為,臨繁處劇,精力過人。及卒,眾謂沈約宜當樞管,上以約輕易,不如尚書左丞徐勉,乃以勉及右衛將軍汝南周舍同參國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簡過之,兩人俱稱賢相,常留省內,罕得休下。勉或時還宅,群犬驚吠;每有表奏,輒焚其稿。舍預機密二十餘年,未嘗離左右,國史、詔誥、儀體、法律、軍旅謀謨皆掌之。與人言謔,終日不絕,而竟不漏泄機事,眾尤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