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宋紀七 起強圉大淵獻,盡上章攝提格,凡四年



是時軍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獻金帛、雜物以助國用。又以兵力不足,悉發青、冀、徐、豫、二兗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暫行,符到十日裝束;緣江五郡集廣陵,緣淮三郡集盱眙。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科者,皆加厚賞。有司又奏軍用不充,揚、南徐、兗、江四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僧尼滿二十萬,並四分借一,事息即還。

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碻磝。乙亥,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走。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斌與沈慶之留守碻磝,使王玄謨進圍滑台。雍州刺史隨王誕遣中兵參軍柳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曾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將兵出弘農。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年七十餘,自以關中豪右,請入長安招會夷、夏,誕許之;乃自貲谷入盧氏,盧氏民趙難納之。季明遂誘說士民,應之者甚眾,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繼進。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長社。魏荊州刺史魯爽鎮長社,棄城走。爽,軌之子也。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刺史仆蘭,破之,仆蘭奔虎牢;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進逼虎牢。

魏群臣初聞有宋師,言於魏主,請遣兵救緣河谷帛。魏主曰:"馬今未肥,天時尚熱,速出必無功。若兵來不止,且還陰山避之。國人本著羊皮褲,何用綿帛!展至十月,吾無憂矣。"

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台,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備柔然,吳王余守平城。庚子,魏發州郡兵五萬分給諸軍。

王玄謨士眾甚盛,器械精嚴;而玄謨貪愎好殺。初圍滑台,城中多茅屋,眾請以火箭燒之。玄謨曰:"彼吾財也,何遽燒之!"城中即撤屋穴處。時河、洛之民競出租谷、操兵來赴者日以千數,玄謨不即其長帥而以配私昵;家付匹布,責大梨八百;由是眾心失望。攻城數月不下,聞魏救將至,眾請發車為營,玄謨不從。

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頭,使關內侯代人陸真夜與數人犯圍,潛入滑台,撫慰城中,且登城視玄謨營曲折還報。乙丑,魏主渡河,眾號百萬,鞞鼓之聲,震動天地;玄謨懼,退走。魏人追擊之,死者萬餘人,麾下散亡略盡,委棄軍資器械山積。

先是,玄謨遣鍾離太守垣護下以百舸為前鋒,據石濟,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護之聞魏兵將至,馳書勸玄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甚眾。況今事迫於曩日,豈得計士眾傷疲!願以屠城為急。"玄謨不從。及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魏人以所得玄謨戰艦,連以鐵鎖三重,斷河以絕護之還路。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餘皆完備而返。

蕭斌遣沈慶之將五千人救玄謨,慶之曰:"玄謨士眾疲老,寇虜已逼,得數萬人乃可進。小軍輕往,無益也。"斌固遣之。會玄謨遁還,斌將斬之,慶之固諫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玄謨所能當!且殺戰將以自弱,非良計也。"斌乃止。

斌欲固守碻磝,慶之曰:"今青、冀虛弱,而坐守窮城,若虜眾東過,清東非國家有也。碻敖磝孤絕,復作未修之滑台耳。"會詔使至,不聽斌等退師。斌復召諸將議之,江並謂宜留。慶之曰:"閫外之事,將軍得以專之。詔從遠來,不知事勢。節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空議何施!"斌及坐者並笑曰:"沈公乃更學問!"慶之厲聲曰:"眾人雖知古今,不如下官耳學也。"斌乃使王玄謨戍碻磝申坦,垣護之據清口,自帥諸軍還歷城。

閏月,龐法起等諸軍入盧氏,斬縣令李封,以趙難為盧氏令,使帥其眾為鄉導。柳元景自百丈崖從諸軍於盧氏。法起等進攻弘農,辛未,拔之,擒魏弘農太守李初古拔。薛安都留屯弘農。丙戌,龐法起進向潼關。

魏主命諸將分道並進:永昌王仁自洛陽趨壽陽,尚書長孫真趣馬頭,楚王建趣鍾離,高涼王那自青州趣下邳,魏主自東平趣鄒山。

十一月,辛卯,魏主至鄒山,魯郡太守崔邪利為魏所擒。魏主見秦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以太牢祠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