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宋紀五 起柔兆困敦,盡重光大荒落,凡六年



吏部尚書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簡淡有美名,為上所重。履性進利,深結義康及湛;球屢戒之,不從。誅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云何?"履怖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云何?"履怖懼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憂!"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廢於家。

義康方用事,人爭求親昵,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疏,求出為武陵內史。檀道濟嘗為其子求婚於湛,湛固辭,道濟因義康以請之,湛拒之愈堅,故不染於二公之難。上聞而嘉之。湛,夷之子也。

彭城王義康停省十餘日,見上奉辭,便下渚;上唯對之慟哭,餘無所言。上遣沙門慧琳視之,義康曰:"弟子有還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讀數百卷書!"

初,吳興太守謝述,裕之弟也。累佐義康,數有規益,早卒。義康將南,嘆曰:"昔謝述唯勸吾退,劉班唯勸吾進;今班存而述死,其敗也宜哉!"上亦曰:"謝述若存,義康必不至此!"

以征虜司馬蕭斌為義康咨議參軍,領豫章太守,事無大小,皆以委之。斌,摹之之子也。使龍驤將軍蕭承之將兵防守。義康左右愛念者,並聽隨從;資奉優厚,信賜相系,朝廷大事皆報示之。

久之,上就會稽公主宴集,甚歡;主起,再拜叩頭,悲不自勝。上不曉其意,自起扶之。主曰:"車子歲暮必不為陛下所容,今特請其命。"因慟哭。上亦流涕,指蔣山曰:"必無此慮。若違今誓,便是負初寧陵。"即封所飲酒賜義康,並書曰:"會稽姊飲宴憶弟,所餘酒今封送。"故終主之身,義康得無恙。

臣光曰:文帝之於義康,友愛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終於失兄弟之歡,虧君臣之義,跡其亂階,正由劉湛權利之心無有厭已。《詩》云:"貪人敗類。"其是之謂乎!

征南袞州刺史江夏王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戊寅,以臨川王義慶為南袞州刺史,殷景仁為揚州刺史,僕射、吏部尚書如故。義恭懲彭城之敗,雖為總錄,奉行文書而已,上乃安之。上年給相府錢二千萬,它物稱此;而義恭性奢,用常不足,上又別給錢,年至千萬。

十一月,丁亥,魏主如山北。

殷景仁既拜揚州,羸疾遂篤,上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車聲。癸丑,卒。十二月,癸亥,以光祿大夫王球為僕射。戊辰,以始興王浚為揚州刺史。時浚尚幼,州事悉委後軍長史范曄、主簿沈璞。曄,泰之子;璞,林子之子也。曄尋遷左衛將軍,以吏部郎沈演之為右衛將軍,對掌禁旅;又以庾炳之為吏部郎,俱參機密。演之,勁之曾孫也。

曄有俊才,而薄情淺行,數犯名教,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吏部尚書何尚之言於帝曰:"范曄志趨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釁成,不得不加鈇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美也。"帝曰:"始誅劉湛,復遷范曄,人將謂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讒言。但共知其如此,無能為害也。"

是歲,魏寧南將軍王慧龍卒,呂玄伯留守其墓,終身不去。

魏主欲以伊馛為尚書,封郡公,馛辭曰:"尚書務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宜膺受。"帝問其所欲,對曰:"中、秘二省多諸文士,若恩矜不已,請參其次。"帝善之,以為中護國將軍、秘書監。

大秦王楊難當復稱武都王。

元嘉十八年辛巳,公元四四一年

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

彭城王義康至豫章,辭刺史;甲辰,以義康都督江、交、廣三州諸軍事。前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闕上表,稱:"昔袁盎諫漢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殺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無及。彭城王義康,先朝之愛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謬之愆,正可數之以善惡,導之以義方,奈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遠送南垂!草萊黔首,皆為陛下痛之。廬陵往事,足為龜鑑。恐義康年窮命盡,奄忽於南,臣雖微賤,竊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惡枝之宜伐,豈知伐枝之傷樹!伏願亟召義康返於京甸,兄弟協和,君臣輯睦,則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絕矣。何必司徒公、揚州牧然後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於國為非,請伏重誅以謝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獄,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