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梁紀三 起著雍困敦,盡閼逢敦牂,凡七年



甲戌,魏薛和破劉龍駒,悉平其黨,表置東夏州。

五月,丙辰,魏禁天文學。

以國子祭酒張充為尚書左僕射。充,緒之子也。

馬仙琕圍朐山,張稷權頓六里以督饋運,上數發兵助之。秋,魏盧昶上表請益兵六千,米十萬石,魏主以兵四千給之。冬,十一月,己亥,魏主詔揚州刺史李崇等治兵壽陽,以分朐山之勢。盧昶本儒生,不習軍旅。朐山城中糧樵俱竭,傅文驥以城降;十二月,庚辰,昶引兵先遁,諸軍相繼皆潰。會大雪,軍士凍死及墮手足者三分之二,仙琕追擊,大破之。二百裡間,殭屍相屬,魏兵免者什一二。收其糧畜器械,不可勝數。昶單騎而走,棄其節傳、儀衛俱盡;至郯城,借趙遐節以為軍威。魏主命黃門侍郎甄琛馳馹鎖昶,窮其敗狀,及趙遐皆免官。唯蕭寶寅全軍而歸。

盧昶之在朐山也,御史中尉游肇言於魏主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濱,卑濕難居,於我非急,於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而爭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以不得已之眾擊必死之師,恐稽延歲月,所費甚大。假令得朐山,徒致交爭,終難全守,所謂無用之田也。聞賊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若必如此,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民役時解,其利為大。"魏主將從之,會昶敗,遷肇侍中。肇,明根之子也。

馬仙琕為將,能與士卒同勞逸,所衣不過布帛,所居無幃幕衾屏,飲食與廝養最下者同。其在邊境,常單身潛入敵境,伺知壁壘村落險要處,所攻戰多捷,士卒亦樂為之用。

魏以甄琛為河南尹,琛表曰:"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寇盜公行,里正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請取武官八品將軍已下乾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者進而為之。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勛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不必武人。"琛又奏以羽林轔游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洛城清靜,後常踵焉。

是歲,梁之境內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五十,縣千二十二。是後州名浸多,廢置離合,不可勝記。魏朝亦然。

上敦睦九族,優借朝士,有犯罪者,皆屈法申之。百姓有罪,則案之如法,其緣坐則老幼不免,一人逃亡,舉家質作,民既窮窘,奸宄益深。嘗因郊祀,有秣陵老人遮車駕言曰:"陛下為法,急於庶民,緩於權貴,非長久之道。誠能反是,天下幸甚。"上於是思有以寬之。

天監十一年壬辰,公元五一二年

春,正月,壬辰,詔:"自今逋謫之家及罪應質作,若年有老小,可停將送。"

以臨川王宏為太尉,驃騎將軍王茂為司空、尚書令。

丙辰,魏以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高肇為司徒,清河王懌為司空,廣平王懷進號驃騎大將軍,加儀同三司。肇雖登三司,猶自以去要任,怏怏形於言色,見者嗤之。尚書右丞高綽、國子博士封軌,素以方直自業,及肇為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肇。綽顧不見軌,乃遽歸,嘆曰:"吾平生自謂不失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遠矣。"綽,允之孫;軌,懿之族孫也。

清河王懌有才學聞望,懲彭城之禍,因侍宴,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翦之幾盡!昔王莽頭禿,藉渭陽之資,遂篡漢室。今君身曲,亦恐終成亂階。"會大旱,肇擅錄囚徒,欲以收眾心。懌言於魏主曰:"昔季氏旅於泰山,孔子疾之。誠以君臣之分,宜防微杜漸,不可瀆也。減膳靈囚,乃陛下之事,今司徒行之,豈人臣之義乎!明君失之於上,奸臣竊之於下,禍亂之基,於此在矣。"帝笑而不應。

夏,四月,魏詔尚書與群司鞫理獄訟,令饑民就谷燕、恆二州及六鎮。

乙酉,魏大赦,改元延昌。

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詡為太子,始不殺其母。以尚書右僕射郭祚領太子少師。祚嘗從魏主幸東宮,懷黃〈扁瓜〉以奉太子;時應詔左右趙桃弓深為帝所信任,祚私事之,時人謂之"桃弓僕射"、"黃〈扁瓜〉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