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陳紀四 起強圍大淵獻,盡重光單閼,凡五年



辛巳,齊左丞相鹹陽武王斛律金卒,年八十。金長子光為大將軍,次子羨及孫武都並開府儀同三司,出鎮方岳,其餘子孫封侯貴顯者眾甚。門中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事齊三世,貴寵無比。自肅宗以來,禮敬尤重,每朝見,常聽乘步輓車至階,或以羊車迎之。然金不以為喜,嘗謂光曰:"我雖不讀書,聞古來外戚鮮有能保其族者。女若有寵,為諸貴所嫉;無寵,為天子所憎。我家直以勳勞致富貴,何必藉女寵也!"

壬午,齊以東平王儼錄尚書事,以左僕射趙彥深為尚書令,數遠為左僕射,中書監徐之才為右僕射。定遠,昭之子也。

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澤為太子。

八月,齊以任城王湝為太師,馮翊王潤為大司馬,段韶為左丞相,賀拔仁為右丞相,侯莫陳相為太宰,婁睿為太傅,斛律光為太保,韓祖念為大將軍,趙郡王睿為太尉,東平王儼為司徒。

儼有寵於上皇及胡後,時兼京畿大都督,領軍大將軍,領御史中丞。魏朝故事:中丞出,與皇太子分路,王公皆遙駐,車去牛,頓軛於地,以待其過;其或遲違,則前驅以赤棒棒之。自遷鄴以後,此儀廢絕,上皇欲尊寵儼,命一遵舊制。儼初從北宮出,將上中丞,凡京畿步騎、領軍官屬、中丞威儀、司徒鹵簿,莫不畢從。上皇與胡後張幕於華林園東門外而觀之,遣中使驟馬趣仗。不得入,自言奉敕,赤棒應聲碎其鞍,馬驚,人墜。上皇大笑,以為善,更敕駐車,勞問良久。觀者傾鄴城。

儼恆在宮中,坐含光殿視事,諸父皆拜之。上皇或時如并州,儼恆居守。每送行,或半路,或至晉陽乃還。器玩服飾,皆與齊主同,所須悉官給。嘗於南宮見新冰早李,還,怒曰:"尊兄已有,我何竟無!"自是齊主或先得新奇,屬官及工人必獲罪。儼性剛決,嘗言於上皇曰:"尊兄懦,何能帥左右!"上皇每稱其才,有廢立意,胡後亦勸之,既而中止。

華皎遣使誘章昭達,昭達執送建康。又誘程靈洗,靈洗斬之。皎以武州居其心腹,遣使旅都督陸子隆,子隆不從;遣兵攻之,不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並隸於皎,長沙太守曹慶等,本隸皎下,遂為之用。司徒頊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九月,乙巳,悉誅皎家屬。

梁以皎為司空,遣其柱國王操將兵二萬會之。周權景宣將水軍,元定將陸軍,衛公直總之,與皎俱下。淳于量軍夏口,直軍魯山,使元定以步騎數千圍郢州。皎軍於白螺,與吳明徹等相持。徐度、楊文通由嶺路襲湘州,盡獲其所留軍士家屬。

皎自巴陵與周、梁水軍順流乘風而下,軍勢甚盛,戰於沌口。量、明徹募軍中小艦,多賞金銀,令先出當西軍大艦受其拍;西軍諸艦發拍皆盡,然後量等以大艦拍之,西軍艦皆碎,沒於中流。西軍又以艦載薪,因風縱火。俄而風轉,自焚,西軍大敗。皎與戴僧朔單舸走,過巴陵,不敢登岸,徑奔江陵;衛公直亦奔江陵。

元定孤軍,進退無路,斫竹開徑,且戰且引。欲趣巴陵,巴陵已為徐度等所據,度等遣使偽與結盟,許縱之還國;定信之,解仗就度,度執之,盡俘其眾,並擒梁大將軍李廣。定憤恚而卒。

皎黨曹慶等四下餘人並伏誅。唯以岳陽太守章昭裕,昭達之弟,桂陽太守曹宣,高祖舊臣,衡陽內史汝陰任忠,嘗有密啟,皆宥之。

吳明徹乘勝攻梁河東,拔之。

周衛公直歸罪於樑柱國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違,遂誅之。

周與陳既交惡,周沔州刺史裴寬白襄州總管,請益戍兵,並遷城於羊蹄山以避水。總管兵未至,程靈洗舟師奄至城下。會大雨,水暴漲,靈洗引大艦臨城發拍,擊樓堞皆碎,矢石晝夜攻之三十餘日;陳人登城,寬猶帥眾執短兵拒戰;又二日,乃擒之。

丁巳,齊上皇如晉陽。山東水,飢,殭屍滿道。

冬,十月,甲申,帝享太廟。

十一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丙午,齊大赦。

癸丑,周許穆公宇文貴自突厥還,卒於張掖。

齊上皇還鄴。十二月,周晉公護母卒,詔起,令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