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陳紀四 起強圍大淵獻,盡重光單閼,凡五年



齊斛律光果出晉州道,於汾北築華谷、龍門二城。光至汾東,與孝寬相見,光曰:"宜陽小城,久勞爭戰。今已舍彼,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取,其償安在!君輔翼幼主,位望隆重,不撫循百姓而極武窮兵,苟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民,竊為君不取也!"

光進圍定陽,築南汾城以逼之。周人釋宜陽之圍以救汾北。晉公護問計於齊公憲,憲曰:"兄宜暫出同州以為聲勢,憲請以精兵居前,隨機攻取。"護從之。

太建三年辛卯,公元五七一年

春,正月,癸丑,以尚書右僕射徐陵為左僕射。

丁巳,齊使兼散騎常侍劉環俊來聘。

辛酉,上祀南郊;辛未,祀北郊。

齊斛律光築十三城於西境,馬上以鞭指畫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嘗伐功。又與周韋孝寬戰於汾北,破之。齊公憲督諸將東拒齊師。

二月,辛巳,上祀明堂。丁酉,耕藉田。

壬寅,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尉,趙彥深為司空,和士開錄尚書事,徐之才為尚書令,唐邕為左僕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僕射,仍攝選。

子琮素諂附士開,至是,自以太后親屬,且典選,頗擅引用人,不復啟稟,由是與士開有隙。

三月,丁丑,大赦。

周齊公憲自龍門渡河,斛律光退保華谷,憲攻拔其新築五城。齊太宰段韶、蘭陵王長恭將兵御周師,攻柏谷城,拔之而還。

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壬午,齊以琅邪王儼為太保。

壬辰,齊遣使來聘。

周陳公純等取齊宜陽等九城,齊斛律光將步騎五萬赴之。

五月,癸亥,周使納言鄭詡來聘。

周晉公護使中外府參軍郭榮城於姚襄城南、定陽城西,齊段韶引兵襲周師,破之。六月,韶圍定陽城,周汾州刺史楊敷固守不下。韶急攻之,屠其外城。時韶臥病,謂蘭陵王長恭曰:"此城三百重澗,皆無走路;唯慮東直一道耳,賊必從此出,宜簡精兵專守之,此必成擒。"長恭乃令壯士千餘人伏於東南澗口。城中糧盡,齊公憲總兵救之,憚韶,不敢進。敷帥見兵突圍夜走,伏兵擊擒之,盡俘其眾。乙巳,齊取周汾州及姚襄城,唯郭榮所築城獨存。敷,愔之族子也。

敷子素,少多才藝,有大志,不拘小節。以其父守節陷齊,未蒙贈謚,上表申理。周主不許,至於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斬之。素大言曰:"臣事無道天子,死其分也!"帝壯其言,贈敷大將軍,謚曰忠壯,以素為儀同三司,漸見禮遇。帝命素為詔書,下筆立成,詞義兼美,帝曰:"勉之,勿憂不富貴。"素曰:"但恐富貴來逼臣,臣無心圖富貴也。"

齊斛律光與周師戰於宜陽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虜千餘人而還。軍未至鄴,齊主敕使散兵,光以軍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勞,乃密通表,請遣使宣旨,軍仍且進,齊朝發使遲留。軍還,將至紫陌,光乃駐營待使。帝聞光軍已逼,心甚惡之,亟令舍人召光入見,然後宣勞散兵。

齊琅邪王儼以和士開、穆提婆等專橫奢縱,意甚不平。二人相謂曰:"琅邪王眼光奕奕,數步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吾輩見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儼居北宮,五日一朝,不得無時見太后。

儼之除太保也,餘官悉解,猶帶中丞及京畿。士開等以北城有武庫,欲移儼於外,然後奪其兵權。治書侍御史王子宜,與儼所親開府儀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劉辟強說儼曰:"殿下被疏,正由士開間構,何可出北宮入民間也!"儼謂侍中馮子琮曰:"士開罪重,兒欲殺之,何如?"子琮心欲廢帝而立儼,因勸成之。

儼令子宜表彈士開罪,請付禁推。子琮雜它文書奏之,齊主不審省而可之。儼誑領軍庫狄伏連曰:"奉敕,令領軍收士開。"伏連以告子琮,且請覆奏,子琮曰:"琅邪受敕,何必更奏。"伏連信之,發京畿軍士,伏於神虎門外,並戒門者不聽士開入。秋,七月,庚午旦,士開依常早參,伏連執士開手曰:"今有一大好事。"王子宜授以一函,云:"有敕,令王向台。"因遣軍士護送。儼遣都督馮永洛就台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