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公務員的困惑

  我來自中國的南方,全國人數最多的海關,工作已經六年了。我的男朋友和我同一年進關,昨晚因為他喝多了,所以我們吵了一頓。開始只因為小事而爭吵,到頭來他卻對我罵道:“你這個沒用的人,我從科里拉一個女人出來都比你強。”我很受刺激,但我又很無奈,因為我們的差距確實太大。大在哪裡?因為我掙的錢沒他多,沒有他身邊的同事們多。為什麼同一年進關我的收入沒他高?因為我們的崗位不同,也許這就是命,也許這是海關本來就有的深層次問題。

首先說說我,值得驕傲的是同關長在同一個大樓辦公,也就是總關。看起來很風光,領導機關嘛。但正如有人說,靠死工資生活的人是悲慘的,我和許許多多在這個大樓里工作的人,都是悲慘的。我們關的收入在全國海關不算低,但與當地的生活水平相比並不算寬裕。在沒有其它收入來源的情況下,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致富。別人是誰?就是我們關里的幸運兒,包括我的男朋友。

再來說說我的男朋友,他在“二線關”。什麼是“二線關”?簡單地說,“二線關”的特點就是監管企業為主。記得六年前宣布分配名單的時候,他十分惱火,因為“二線關”在郊區,遠沒有城市人的感覺,他覺得他很慘,當時的我也很同情他。但是短短不到一年,他就嘗到了“二線關”的甜頭。也許是命運捉弄人吧,曾經被憐憫的他搖身一變,成了憐憫人的人,而我卻成了被憐憫的人。因為他一年的收入竟然是我的將近2倍!而這僅僅是按他透露給我的那部分計算,至於他有沒有其它的私房錢,我相信還有很多。為什麼他的收入比我多?因為那是企業孝敬的。當然,這種事並不發生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對我說,他們關有一半以上的人拿的比他還多。

他有很多朋友,特別是一些企業的大大小小的負責人。因為他有很多朋友,所以他經常有應酬。有的時候,我作為一名女性確實有虛榮心,當我看到他雖然是個科員,卻有那么多商界精英討好他,我曾經覺得臉上有光。但他對這些人似乎很矛盾,一方面,我不止一次在和他一起出席宴會的時候,看到他高興地拿人家的紅包、購物卡、名煙、洋酒,另一方面,我又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在吃完飯後悄悄罵別人:“這些人都是‘水魚’”。“水魚”是我們廣東的俗語,專指那種白送好處給別人的傻瓜。每當他說這樣的話,我的心裡總是很複雜。人家說無奸不商,商人會是白白給你好處的“水魚”嗎?你收了別人東西,當然要替人家辦事,人家到頭來還是能把花在你身上的錢賺回來。錢從哪裡來?你是為國把關,他就從門上鑿洞,你收了別人的錢,看到這門上的洞也得睜隻眼閉隻眼,他要賺的錢就從這洞裡流出來。所以我不止一次地想,人家也許在背地裡罵你這關員是“水魚”呢。

昨晚我和他進行了爭辯,我說現在關里加強廉政建設,對你們二線關也進行了職能改革,你那灰錢遲早會少的。他笑著說:“那就是我們家的不幸了,我的錢少了自然會有人錢多的。職能改革不過是把某些權力從這個部門挪到那個部門,到頭來還是有部門行使這種權力的,人家商人的嗅覺靈著呢,他們看權和落到誰手上,只要調整針對的目標就行了。你與其讓好處落到別的部門和關員手裡,不如看落在我手裡好呢。再說廉政建設有個屁用。我們關的廉政向來是撓庠庠,除非有外敵入侵(檢察院直接介入),要不然你撈得再多也沒事,大不了開除職務。媽的我撈都撈夠了還想在你海關幹個屁!”

我無語,當時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交流”。既然廉政建設沒多大用,某些崗位又是“肥缺”,為什麼不讓全體關員都去過把癮?省得同在一個關,大家貧富差距這么大。誰都能在總關大院裡看到,同是海關關員,有的人開得起寶馬,有的人只能開夏利。你問他寶馬怎么來的?他會說是炒股票掙的。哼,天方夜譚,別人在股市里直翻跟頭,你卻能賺到寶馬的錢?再說,就算你運氣好能在股市里淘到這么多金,你要下多少本錢?你的本線又從哪裡來?

我們關有個“良好”的傳統,就是保護幹部。一但發現哪個部門有問題了,就是“能挽救的儘量挽救,能思想教育的儘量思想教育,能內部處理的儘量內部處理,要不然發生大面積塌坊,震動會很大。”也許我前面的想法太偏激了,但是有一點我很清醒,如果我們的廉政建設再這樣不痛不癢地搞下去,會有更多人的人栽下去,不要以為東窗事發才是栽下去,當一個關員拿到第一筆不該拿的好處時,他就已經載下去了!同時,那些拿著死工資的同志和那些想撈又撈不到的同志看到收入差距日益拉大,又會在工作信念上發生動搖,最後影響全關的團結和集體的動力。

如果你愛他,請把他送到海關……如果你恨他,也把他送到海關……因為海關里有天堂,海關里也有貧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