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母愛,我們永遠都是娃

感恩

她的心,幾度丟失

十多歲的時候,聽姥姥講過這樣的事:15歲的母親帶著兩歲的小弟弟出去玩,結果弟弟走失了,再也沒有回來。姥姥還告訴我:“你媽弄丟了弟弟,躲在外面兩天不回家,回到家裡幾乎兩個月不說話,大家都以為她變啞巴了……”

想一想,一個15歲的女孩承受了怎樣的心理壓力!在那樣的環境下,年少的孩子可能會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討好每個人。當她長大後,她才有力量抗議了,便以暴躁的脾氣來反擊曾經讓她壓抑的環境。

在她的心裡,那個走失的小弟弟就是她的第一個兒子吧。命運實在捉弄人,10年之後,她又一次丟失了自己的兒子!

我本應該有個哥哥,那是個早產兒,生於1972年5月,生下的第二天就死了。母親後來的兩胎都是女兒,而且母親身體不好,生下妹妹後就做了結紮。奶奶很生氣,一直和母親彆扭著。

母親從未和我們提及她的“兒子”,我也以為粗心的她不會太在意那個早逝的生命。有一天,供電公司一個小伙子上門收電費,和母親閒聊,說他是1972年5月生的,母親的眼睛一亮:

“1972年5月?真的嗎?”母親對那小伙子特別熱情,還留他在家吃晚飯,弄得小伙子不知所措。

我終於明白,母親一直惦記著她的兒子。可是。有誰讀懂了她的心呢?

工作後,別人給我介紹了程。第一次見到我母親,程就阿姨前阿姨後地叫著,還和母親拉家常,幫母親做飯,母親歡喜得嘴也合不攏,不停地給我灌耳邊風:“這個孩子不錯!”也許是受了母親的影響,不多久,我就和程結婚了。

可是,程這個“兒子”辜負了母親!婚後第四年,他背叛了我,我咽不下這口氣,馬上和他辦了離婚手續。端午節,我帶女兒回老家,母親才知道發生了大事。她呆呆地坐著,滿面的淚水。長這么大,我從來沒看見母親流過淚。她的心再一次被“兒子”帶走!

她的夢,幾度破碎

那天,母親坐在花壇邊,端詳著一朵小花,唱歌,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遲疑著走過來,叫道:“方老師,是您……”

一聲“方老師”讓我突然憶起母親那亮麗動人的青春:她曾是一名受人仰慕的多才多藝的女教師,一個人既教語文和算術,也帶音樂、美術和體育課。姥姥說,村里姑娘們要繡花,都是先拿布讓母親畫,母親最愛畫薔薇、菊花和牡丹。

這些都是我10歲以後,陸陸續續聽到的。自我記事起,我只知道母親是紡織廠的女工,經常要上夜班,回到家直喊累,總是給我們兩姐妹訓話。父親說,母親生了我以後,為了照顧家庭,調到了離家近的紡織廠。

聯考時,母親堅持讓我填某個師範學院,她說出來的理由是:她的一位同學在該校當副校長,關鍵時刻會幫我。正是年輕氣盛的年齡,我故意和她對著幹,將志願表進行廠大塗改。當某大學經濟管理專業的通知書送到我手中時,母親氣得直跺腳,而我卻有一種叛逆者的快感。

我大二那年,母親所在的紡織廠改制,45歲的她下崗辦內退。她感慨:“當年的同事現在還是學校的中青年骨幹教師呢。”我說:“人家還羨慕您這么早就退休呢!”

在母親未患病之前,我一直沒有認真去想過母親的內心。她本希望女兒能延續她的夢,但是年少輕狂的我輕易地給了她一擊,直到晚年,她仍然放不下三尺講台的心結,可是,沒人理會她。現在,在她錯亂的幻影里,不知是否還有那份執著?

我離婚後,母親擔心外孫女無人照顧,毅然將老家的房子賣掉來了省城。他們攥著一生的積蓄轉悠了半個月後,終於買下了一套80年代修建的小房子。沒有陽台,母親只好在那狹小的窗台上種上牽牛花、金銀花等藤蔓型植物,父親卻嫌它招惹蚊蟲,扯掉了。春天,女兒學校發了一包花籽,讓孩子們觀察種子發芽和生長的情況。母親每天都要去看那花盆好幾次。一天上午,我正在上班,母親突然打來電活,很驚喜的語調:“發芽了!一點點乳白色的芽從土裡鑽出來了!”正忙得焦頭爛額的我很不友好:“就這事啊?”母親訕訕地說:“是的,就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