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足夠好——寫給理想受挫的人們

奇怪的是,那些對自己不滿意,感到無力的人,用客觀的眼光看,他們往往已經具備了許多優越的條件了。使他們泥足深陷的,是內心深處的泥潭。

說到這兒,我想再講講楊麗萍的故事。楊麗萍十一歲,她跟母親和弟妹一起在山區村莊生活,插秧、打柴、做飯、餵豬、放牛、做草鞋,繡花,割麥子樣樣都做,她上山砍柴的時候,有時還會遇到狼。魯豫採訪她時,聽到這段經歷,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很為她那雙會飛的手感到遺憾。

可楊麗萍像小女孩那樣笑著說:“你能把稻子一捆一捆割得滿世界都是,讓它越堆越高,這本身就是很有成就的一種感覺。”十一歲起,她跟隨西雙版納歌舞團背著鋪蓋行李走遍了雲南的各個少數民族,在楊瀾的訪談中,她這樣描述走村串寨的生活:走在路上,看見大象遠去,它的糞便還在冒著熱氣。走路的時候,忽然聽見頭頂咚咚響,原來是一條青色的毒蛇從樹上掉了下來,砸在斗笠上。許多隊友抱怨這樣顛沛的生活辛苦,受不了就離開了,但在楊麗萍眼裡,這些都是美,太美好太讓人享受了。

在她回憶這些經歷的時候,愉悅之情溢於言表。對別人來說,這十年的經歷是在受苦,對楊麗萍而言,她是在接受大自然與多元文化的滋養。二十歲出頭時,楊麗萍進了中央民族歌舞團。在歌舞團的經歷,在別人看起來,何止是不順利,簡直是困難重重。領導和老師們批評她的特立獨行,為了堅持自己的想法,她放棄了生活補助,但她似乎毫不苦惱。

魯豫問起她這些困難是如何影響她的,她淡淡地說:“你只要想開了,你看清事情的真相就可以了,批評肯定是有,但因為你知道你這樣做的用途是什麼,你就會去承受這種委屈……不領補助費也沒關係,可以少吃一點,少用一點。”她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每天晚上在別人結束訓練之後獨自用功,創作了《雀之靈》。《雀之靈》後來獲了獎,因為“只要你足夠好,他還是要用你。”

你認為你現在面臨的困難比楊麗萍更多嗎?我想在網路上瀏覽的你要比偏遠山區的小女孩好一點。也許你一定要認為你是境遇還不如她的那個人。你說,她有機遇,我沒有,她那個時代機遇多,我這個時代機遇少。是嗎?我不相信。一個人一生當中總會有那么一兩次機遇,準備好的人,一次就夠了。所以說,外界的環境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足夠好。”

楊麗萍接納這一切波折,她並不為外界的干擾和阻礙感到煩悶氣憤,她的“特立獨行”也不是一種傲慢,她只是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對她來說,一切都是自然,一切都是快樂。因為她的內心有力量,這力量來自於她對自己的信任,對自己內心渴望的尊重,對大自然和生活際遇的順應和感恩

楊麗萍和大多數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她內心始終沒有那種常見的無力感和挫敗感。這也許是源於她童年生長的環境,少數民族文化的質樸和單純,偏遠山區大自然的豐饒面貌,使天性敏感的她能夠明心見性,直面存在的本質。楊麗萍說:“恰恰是因為我生活在這樣一個地方,完全要靠自己去親自去體會,而不是去學。我上學很少,母親一個字不識,恰恰在這種很純淨很單純的時候,你的智慧就會醒覺,然後你就去感受,這種東西我覺得是一種創造性,這種創造性是光明的,燦爛光明的。”

她說童年的生活一定是她藝術創作的根源。這證實了,藝術的最高境界,不是繁複智巧,而是返璞歸真。楊麗萍雖然生活在窮困的邊遠山區,但她的內心世界沒有匱乏感,她這樣描述她的童年生活:“我的童年裡沒有艱苦的感覺,伸手就可以摘到桃子吃,出門就有一條清澈的水,你可以在那兒洗菜打水,在柳樹根低下摘蘑菇……”大自然的豐饒存在滋養了她的心靈,而山區少數民族的原始文化,也許代表著某種最初的包含更多可能的完整性。就是這種自然的豐饒感和文化的質樸性浸潤了她敏感而開放的內心,使她獲得了最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