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想必都有這樣一兩次經驗:
當你有選擇的餘地,不去做一件事時,便多少會想法子推諉;但當你被限期勒令做這件事時,你還是會推諉一陣,你會覺得“這樣實在太難受了,想起來就是地獄啊”,但壓力之下,便會進入一種瘋狂的工作節奏。你高速勞作,極為順手,等做完後回看才發現自己有多大的潛力,“我居然做完了!”而在做完這檔子事之後的一段時間,你會有些茫然若失;你會帶著慣性,繼續高效勞作,就像一輛剎不住的車子。你會習慣於這種緊張而高效的歲月,甚至對自己的清閒產生罪惡感;而促使你繼續勞作的,就是這種罪惡感。
因為人許多時候,就是這么種賤骨頭:總會以為許多心結,自己無法克服;但時候到了,心理會自然把曾經厭惡的一切,歸化為自己可接納的部分,並自動從完成度上尋找快感;許多工作狂大多如此,靠著連續不斷的自我施壓、擊破壓力來獲得快感,終於欲罷不能。
所謂巧妙的讀書方法,所謂巧妙的工作方法,許多僅僅是變著法的自我激勵和自我暗示,是對心緒的諂媚,繞著彎哄自己,put your fxxx ass down in front of the desk and keep on working。所以許多法子,能有用於一時,卻無法持續刺激自己。除了少數天才,事情的成效在於你投入的時間,而投入的時間,必然受制於拖延症=懶,要擊破這一點,就必須對所做的事情,不只有愛,而且有饑渴感,許多時候的愛慕,只是將之當成一種儀式;只有真正從中獲得了樂趣,才會有上癮般的偏好,才會有一種“我一空下來就得做這個”,而不是“我是要做這個的,不過等等我先看會兒閒書吧”。
最後一個故事。
馬爾克斯早年在哥倫比亞當記者。白天工作,晚上去一個下等妓女睡的大車店歇宿,乘隙寫小說。到他而立之年被報紙解聘後,他先在巴黎,然後去墨西哥。在墨西哥時,他已經寫完了五部小說——全是工作之餘寫的——只有一部《枯枝敗葉》出版了,印了千餘冊。很多年後,他回顧那段生涯,說過這么句話:
“我當時覺得,我可能再也沒機會寫小說了,所以像寫最後一部小說一樣,把一切都傾瀉進了《枯枝敗葉》。”
在從寫小說中獲取樂趣之前,他先逼迫自己寫小說。這個原理,其實可以類比一下。
每個人都會想:我周末要回家看爸媽;我每天回家要給爸媽打個電話問平安……但這心思總存不了太久;總得要父母說得了病,去日無多,有了個期限,人才會一股腦兒,把久已儲藏的情感傾瀉而出。
將這裡的父母和你從來想做,又從來沒開始著手的業餘愛好做個替換,道理相去不遠。
成就來自經年累月的累積,累積來自於堅持,堅持受著快感的鼓勵,快感則是可以通過自我壓迫+釋放來獲得的;而許多時候,自我壓迫,就來自於永不得到或即將逝去的恐懼。
所以,一種自我蠱惑的心情是:“如果我現在不做某事,也許以後也沒時間了。”
當然,到最後,當你把心理深層那些欺軟怕硬、好吃懶做的東西都摸明白了,也就沒必要自我蠱惑了。你能夠洞悉所謂拖延症,也只是耽於舒適領域,所以便只剩乾脆的一點,不要前思後想,只清空大腦,然後簡單粗暴的給自己一下:
“別多想,只管開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