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們身邊度過了成年之後最重要的時光。看著她們實習時起早貪黑、在寒冬大雪的公車站下瑟瑟發抖;看著她們寫論文時殫精竭慮、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一步一步攀爬;看著她們工作後兢兢業業,在偌大的城市裡找到微弱但溫暖的光芒。
我不喜歡那次聚餐,幾個同事評論某行女客戶經理“付出了很多”終於成為了支行副行長。一派煙霧繚繞中,他們讀書時的意氣風發一點點消失殆盡,目光炯炯也被難以掩飾的啤酒肚代替。他們訕笑著,交換著懷疑和嘲弄的眼神說,不知“多”到什麼程度。而只有我悲哀地在心底發出感嘆,不管傳言是真是假,為何男生破格晉升掌聲一片,而女生便要承受流言蜚語和質疑指責。
相比起來,我更欣賞身邊的這些女孩們對校園對職場對生活的態度。她們在“剩女”被津津樂道的世界裡堅持著寧缺毋濫的法則,畢業經年仍然保持著清澈的眼眸;她們在女博士被稱為“第三性”的時代里守護著做學問的純良,對枯燥無味沒有盡頭的學術生活保持著最初的熱情。她們似乎天生具備一種獨特的韌性,在荊棘遍地的大環境裡既不呼天搶地也不固步自封,積極適應著種種殘酷的法則,然後在孤獨又狹窄的夾縫裡倔強地成長著,直至幼弱的蓓蕾終於綻放出幽芳的香氣。
我也不喜歡一個老氣橫秋的同學每每帶著怨氣絮叨:“這個國家壞掉了……”相比起來,我更喜歡陳文茜鄭重其事的坦言:“在我成長的歲月中,日子不是一天比一天匱乏,反倒是一天比一天有希望,這是我們那一代人的幸福。”她並非盲目蔽塞,她只是看到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憂患與安逸,悲劇與歡樂,永遠並存。”
前幾天看書,財經作者吳曉波面對一名大學生對於大學教育的失望與不滿,他說:“辦法其實只有兩個,一是逃離,堅決地逃離;二是抗爭,妥協地抗爭。”他講了自己在復旦大學讀新聞系時,將數千篇新聞稿件肢解分析,一點點學習新聞寫作的方法。因為老師說知識每一秒鐘都在日新月異,所以他將自己關進圖書館,然後一排一排地讀書。從一樓讀到二樓,再從二樓讀到三樓,最後讀到珍本庫。如今他說:“當我走上社會成為一名職業記者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抱怨我所受的大學教育。到今天,我同樣不抱怨我所在的喧囂時代。我知道我逃無可逃,只能跟自己死磕。”
而我也願意相信,無論酷暑隆冬,無論受難與否,日日都是好日。在我們至短至暫的生命里,希望並非聊勝於無的東西。它是所有生活的庸饒日常。改用廖一梅在《戀愛的犀牛》中的一段話。它是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它支撐著我們日復一日的夢想。讓如此平凡甚至平庸的我們,升到樸素生活的上空,飛向一種更輝煌和壯麗的人生。
既然逃無可逃,就一起死磕到底。
我想,總會有一條路能帶我們走向最想去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