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文章:彩色青春不打烊

那一年,我初到廣州,像每一個帶著夢想來的年輕人一樣,既盲目樂觀,又一片茫然。

那時候,我剛剛落腳在石牌村一個製衣廠做縫衣工,每天的工作簡單乏味。下班之後,回到狹窄的房子裡,也只能蒙頭大睡。

有一天,隔壁空置幾天的房子裡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音樂聲,我忍住氣,聽著他們在隔壁走來走去,很多腳步聲起起伏伏,終於忍無可忍,爬起來,穿著一身破舊睡衣去敲對方的門。

門開了,門後站著一個男人,很顯然,他對我穿睡衣造訪吃了一驚。

我惡聲惡氣:“難道你不知道這房子的牆薄得像紙一樣嗎?”

他毫無怒氣,只是笑著說:“來看我們的演出吧?”

如此串了幾次門,才知道他叫阿木,和幾個朋友組建了個樂隊,叫“木頭人”,他是主唱和吉他手。

那時的廣州,多的是等待奇蹟的場地,只要你有真材實料,就可以跳上舞台盡情地秀一把。

而那時的石牌村,在一間一間被分割成鴿子籠一樣的狹小房間裡,住的就是那些期望奇蹟燃燒人生的人。

所有的樂器都已經破爛不堪,就連我這樣的外行都能看出來。貝司手的貝司,漆都掉光了,共鳴音眼看就從那些快要破掉的角落裡點滴不漏地傾瀉出來。可是他依舊高高地躍起,像一隻矯健的豹子,拚命地撥弄著手中的貝司。

音樂那么嘈雜,我扯著嗓子說:“阿木!你說你們會紅嗎?” 他聽不清,一樣扯著嗓子喊回來:“你——說——什——么?”

我突然笑了,跑到阿木面前,就著身上那件穿得泛黃的舊t恤,把背脊一個個遞給他們:“阿木,給我簽個名吧,等你們紅了,我就發財了。 ”

那件衣服還掛在窗外沒有晾乾,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發生了。

先是他們的鍵盤手在村口被人飛車搶了——錢倒沒多少,人卻被掛倒在地,拖行了好幾米,手傷了不能演奏,於是整個樂隊只好停止排練。

接著流言傳遍大街小巷:一個女孩,晚上回來晚了……據說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

這樣的流言讓我戰戰兢兢。每次回來晚了,我都走得像一隻滿街亂竄的狗一樣,驚慌失措。

有一個晚上,我看見木頭人樂隊的所有成員,都蹲在村口,一看見我,就一個個從暗暗的樹影底下走出來,跟在我的身後,沒有人說話,但是我走著走著,眼淚流了出來。

那以後我就多了四個保鏢。

有天晚上一起去吃燒烤,煙霧繚繞中,阿木咕咚咕咚仰脖喝完一瓶啤酒,突然直勾勾地看著我說:“丁曉柔,你來廣州是做什麼的?”這句話來得太過突然,我把一塊撒滿粉紅色辣椒粉的烤茄子,生生地咽了下去,嗆出了一臉的眼淚。

是啊,我來廣州做什麼的呢?難道就是為了每天數百件的衣服,為了那張只夠容我睡下的床嗎?

初春的夜晚還帶著寒意,我停了一下,低聲說:“我想做服裝設計師。”

“那你就去做啊!”阿木用力地拍著我的肩,“丁曉柔,你行的!”

因為這句話,我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就去工廠辭了職。此後,我一天只吃兩頓飯,只為省出錢來學習服裝設計。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居然忙得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抬頭,竟然是深秋了。可是這樣的生活,難道不美嗎?葉子撲簌簌落下來,就是為了明年再一次驕傲地掛在枝頭。有一天晚上,阿木又來敲我的房門,一臉不滿:“喂,你好久都沒來看我們排練了喔!”我搖了搖手裡的書。他突然衝進來一把抱住我:“丁曉柔!我們今天簽了唱片公司了!”

“啊——”我尖叫著,還有什麼比這個訊息更讓我振奮的呢。

那天以後,由於簽了公司的緣故,他們搬走了。我趕去夜校上課,回來的時候,只看到門上釘著一張字條:“丁曉柔,有夢想的人生,是有色彩有聲音的。希望你能過得有聲有色。ps:等我們紅,一定不要賣掉那件t恤。”我握著字條,坐在門口,像個傻子一樣又哭又笑。

沒過多久,我也搬離了石牌村。我沒帶走任何行李,除了那件寫滿他們名字的t恤。

我終於學完了服裝設計的全部課程,並且順利地成了設計室的一名員工。我終於把日子過成彩色的了。

如今,每次開車的時候,我都習慣把電台調到音樂台,然後從沙沙聲中一個個跳過去,搜尋我曾經那么熟悉的一群聲音。他們在哪裡?他們紅了沒有,還是像大多數有夢想的人一樣,在幸運來臨之前,就再也尋不到蹤跡?可是我相信,他們都不會輕言放棄,就像那些刻在石牌村的青春日子一樣,永遠沒有打烊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