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賣川菜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進入了烹飪行業,淘得了第一桶金,後來便萌生了將中華美食在異域生根開花的想法。

當時有美國、法國和日本可供選擇,但陰差陽錯,最終去了日本,將淘得的第一桶金,種在了與中國一衣帶水的近鄰。

我是四川人,土生土長在重慶。到深圳,是靠經營純正的四川菜和地道的重慶火鍋起家的。在日本,在一個喜生食,好清淡的群體之中,講究味濃、味厚,凸顯麻與辣強刺激的川菜,能為當地人接受嗎?川菜能否在厭惡油膩的環境中得以生存?

初到日本考察時,一個小小的發現,讓心中的疑慮釋然。在熱鬧的街市上,在日本老太太的木推車上,我發現了一種色澤青青的醃菜,當地人稱之為高菜,據說此菜盛產於日本九州地區,行銷全日本。我感到非常奇怪,這菜為什麼同四川的青菜,說形象一點,這日本高菜與四川的名土產榨菜的葉,何其相似,無論形象、味道及加工方法,都如出一轍!後經查證,方知這高菜就是四川青菜的兒子(子孫),一百多年前,明治時代從中國四川引進日本,看來中國的巴蜀文化早已深入了日本。既然四川的菜能在這裡紮下根,我這一桶金,種在這裡,也一定能開花結果。

日本豐田株式會社前些年有一段精彩的廣告詞: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豐田車。巧妙地運用了中國一句膾炙人口的成語,描繪了它當時在中國汽車市場的占有率。看到中國飲食文化成為了日本人生活的重要成分,日本福岡市的大街小巷都有中華料理店,唯獨沒有四川餐廳,我也應上一句:遍街都是中華料理店,缺了川味不成席。這也是我在日本福岡種金的最大理由。

日本人飲食好清淡,大家都有耳聞。至於清淡到什麼程度,如果中國人第一次吃日本的涮鍋,真正的要嚇一大跳。整個鍋里煮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有葉、有莖、還有根,再加海鮮貝類和魚蝦,真是琳琅滿目。但是,就是見不到一星半點油腥,那怕是寺廟素食常用的芝麻油之類的都沒有,更要命的是湯汁里幾乎感覺不出鹹味來。第一次吃這菜,還真覺得不是滋味。哪象中國的火鍋,紅湯、清湯都用大油、牛油、植物油淹著,大魚大肉、大葷大素,好不過癮,好不解讒。

日本是一個千島之國,四周全是海,人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整個大和民族就是一個食魚的民族,飲食習俗有別於其他國家和民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那么,生成於中國內陸的川菜,又是以畜類、禽類肉食為主要原材料,日本人能接受嗎?如果單從日本的涮鍋和食魚民族的概念來簡單推理,川菜在日本這塊土地上,是絕無立足之地的。但是,一個清楚的事實擺在面前,日本大和民族不是齋戒民族,不拒絕畜類、禽類等肉食品的營養,如果有比白水涮肉、清水煮肉、明火燒肉、炭火烤肉更美味的佳肴,為什麼要拒絕呢?這就跟日本不拒絕漢字是一個道理,無論物質文明,精神文明,都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文明的社會,文明的人,是絕不會拒絕文明的。

在日本,電視廣告費用是非常昂貴的,我們從不作廣告,但是,我們的川菜和火鍋,卻經常出現在電視螢幕上。因為我們的菜好吃,編輯、記者們吃了我們的菜,覺得確實不錯,有責任和義務向大眾推薦和介紹,另外,大眾媒體也需要推出受大眾歡迎的節目,提高媒體的收視率。我們的菜品一、二百道,讓他們宣傳什麼呢?集中宣傳我們的麻婆豆腐和火鍋吧,這是吸引人的招牌菜。很多主持人在做我們的節目之前,不曾吃過我們的麻婆豆腐,不知曉“麻、辣、燙、鮮、嫩”的特點,更不知道“麻、辣、燙”的厲害。電視畫面一出現,女主持人侃侃而談,介紹這菜怎么好吃,接著就表演給大家看,用中國瓷湯匙,舀上一大匙豆腐直接往嘴裡送。又辣又麻又燙的豆腐,送進嘴裡,會是什麼滋味?舌頭差點沒燙熟,又咳又嗆,滿臉通紅,等緩過氣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好吃(喔依西)。多生動的的畫面,有一兩次還是直播鏡頭,你說,我們的麻婆豆腐怎么不招人?

日本有忘年會、新年會之說,也就是中國年末年初的聚餐會,來我們店往往要點火鍋宴,又辣又麻,熱氣騰騰,一兩百人,個個汗流滿面,面色通紅,如痴如醉,這情景,在其它的日本餐廳,是很難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