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的一生

牐犇蓋自詡遺判械詼,上有1個姐姐,下有3個弟弟,3個妹妹。眾多兄弟姐妹中,只有母親吃的是公家飯,端的是鐵飯碗。於是,母親就很有理由的用了十二萬分的心力操心著她的弟妹們。
牐牬205國道下去,往西南角直行,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窄柏油路,像一條逶迤的皮開肉綻的蟒蛇。因是冬季,路兩旁光禿禿的土地裸露出原始的顏色,淒涼的死一般的寂靜;路面上那層薄薄的柏油只勉強辨認得出青色了,滿目瘡痍,崎嶇不平,車走在上面,有行使在驚濤駭浪上的不安和揪心。偶爾,會有一兩聲“呱、呱”叫著的鳥自天空飛過,很快,抬眼見,只能看見那條遠去了的黑色渺小的影子。這樣的心情持續十多分鐘,就會看見一座村莊,土黃色的土牆間夾雜著不多的呈紅色的磚牆,偶爾會有穿得鼓鼓囊囊的女人,抱著同樣鼓鼓囊囊的孩子,站在向陽的牆角,注視著路上的一切動靜,女人不動,孩子也很聽話的不動。一目了然,這個村子不富裕,甚至是貧窮的。我的三姨和三姨夫就住了這裡的一棟。
牐犎姨是母親這輩中最有文化的人,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在村里是很稀罕的,況且又是女子。因此,在同齡的小姐妹中,三姨的心高氣傲是出了名的。尤其在婚事上,三姨很有自己的主見,提親的人很多,卻總千篇一律興高采烈的上門,氣急敗壞的出來。最終,她在23歲上時點了頭,嫁給了外村的一個民辦教師,也就是我的三姨夫。那個時候,嫁個民辦教師也很值得榮耀的。
牐犎兆幼勻姨風風光光的出嫁後,慢慢滑落了1年半,我的小表妹在一個石榴累累的季節出世了,她家那棵綴滿枝丫的石榴樹,比給小表妹過十二日更能吸引我。印象中,那是一個殷實幸福的家,因為那一樹紅紅的裂開了嘴的石榴果。模糊的記憶中,那天,有一籃籃頂尖點著大紅圓的白胖饅頭,有絡繹不絕的賀喜的親戚,有包著白頭巾坐在炕上皺著眉頭的三姨和那讓被褥裹的嚴嚴實實的小表妹。
牐牰對三姨家的最後的印象,仿佛還是那棵大石榴樹,而那時它卻是再也不結果了,葉子蔫的耷拉著。矮小的房子夾在新房子中間,突突的呈現出了破敗和委瑣來。平平的房頂,生著一叢叢細長的雜草,四周的土牆,不時會“撲啦啦”掉下大塊的土來,老式的木門,一推,“吱呀呀”亂響,門框兩邊貼得是舊年斑駁的春聯,灰黃的尚能看出點紅的兩條紙臥在那兒。屋內是昏暗的,非要把眼睛狠狠的適應一會,方能看見東西。迎面是一張“八仙過海”的牆畫,上面掛滿灰塵,一掛掛,一條條的,畫的左上角耷了下來,右下角卷了起來,畫的兩邊貼著舊紅的對聯,內容卻不記得了。下方是一張桌子,矮小的折了一條腿,用磚頭勉力支撐著。桌面骯髒油膩,擱著茶壺茶碗,褐色的茶斑長年累月的積累著,已經是厚厚的一層了。桌子兩邊是兩把椅子,我想,那兩把椅子是萬萬不敢坐的,搖搖晃晃的很有摔在地上的危險。除此之外,便無別的什麼了。我想,我還是願意記住那棵大石榴樹的。
牐犎唬我對三姨卻是一直厭惡,甚至是仇視的。年幼時,我是極胖的,到了知道害羞的年齡,就很介意別人說自己胖。但是,三姨不管這許多,仍然絮絮叨叨的說,你怎么這么胖?看看,腿都有小孩的腰那么粗了。那時,就很不喜歡見到她,儘量避免與她的接觸。
牐犜俸罄矗因為各種原因,鮮少回老家了。三姨的訊息卻更加多了起來。三姨夫從好喝兩口,到每天都喝,最後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酒鬼,險些被學校開除。三姨從小體弱,對莊稼地里的活,無心也無力,每年的收成總是不夠餬口。況且,三姨每月月底會拿了錢去村裡的小商店,償還三姨夫賒的酒錢,一來二去,三姨夫的工資也就剩不了幾個了。
牐牨礱迷諳乩鍔細咧校雖然將每月的生活標準降到了最低,卻仍然時時斷糧,因此,就常常去我們家拿錢。母親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裡恨鐵不成鋼的嘟囔著,卻又忙著顛顛的去拿錢出來。
牐牷蛐磧幸恢植鉤バ睦恚三姨對表妹的學業看的極重,再苦、再難的生活,也決不中斷表妹的學業。然而,心高氣傲的表妹,在去年的聯考中,落榜了。就在每一個人都認為,應該中斷她的學習,去打工以補貼拮据的生活時,三姨的決定結結實實的震撼了大家,她說,一個妮子,上到高中,不接著上下去,以後怎么辦?

※本文作者:倚門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