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別當真



晚會已經散了許久,他要騎車送她回旅社,這時才發現她把他的車鑰匙丟了。回到草地上找,黑暗之中怎么也摸不著。車子是他借的,怕丟,不能撂在湖邊。於是他就扛著車子送她。湖濱到旅社要走不短的一段路,路上已經沒有行人,只有他們慢慢地走著,路燈下的影子忽長忽短,倆人默默無語。看著他吃力地扛著車子的身影,她感到羞愧,又感到幸福。看著眼前的街道和路邊陰暗中的梧桐,她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完整。在那一個夜晚那一條城市的街上,她的一切尋求似乎在一瞬間都有了歸宿。她暗暗祈禱著,讓這一條路不斷地延伸,讓她和他就這樣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次日,他要她從旅館搬到他家裡,說是他母親堅持的,而且說他母親買了魚,要好好地招待她一頓。她忽然間很慌亂,說她該回去了,不然她父母親會很擔心。她堅持,於是他到旅社幫她打點好行李,一聲不響騎車送她上火車站。她要上火車了,他跨在腳踏車上遠遠地望著她,突然他喊道,“你不要走”,她看見了他眼裡瞬間閃過的一道光芒,心裡一抖,想著是不是該留下,終於還是掉過頭,走了。

途中,她給他寫了一條短簡,感激他和他一家對她的好意。寫完了封好,她也不與周圍的人搭話,只是認真看著鑲在車窗里的風景。她發現他和她城市之間那一帶的山水前所未有的好看。

他在回信里說,他看著她就象是看著他自己?

兩個月後回校,校園裡清風習習,人語喧譁,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他們偶爾碰面時依舊是一笑而過,並不停留。

後來有一天她聽說他要考托福,打算出國。她又一次溜出宿舍。是夜月光如冼,四周高大的樹將黑黝黝的影子灑遍空曠的校園。她在操場上走了一夜,天明時下好了決心準備出國。當他在美利堅這塊土地上再見到她的時侯,也許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她。

她一畢業就順利來到了美國,而他卻在國內上起了研究生。

她來美後,倆人開始通訊。人不在眼前,她反而沒有了顧忌,在深夜裡給他寫信,常常寫到日出時分。信里從過去談到將來,從私事談到世事,只除卻一個“情”字,無話不說。信中倆人似乎成了莫逆之交,彼此人生風景的一個組成部分。漸漸地,他的信里不再提起小妹妹之類的話了。

二十歲生日的時侯,她收到他寄來的一張卡片。她一生收到過不少生日賀語,而刻在在心上的卻只有那張卡片上幾句極簡單的話,


“永遠是不深沉的眼神 永遠是天真的笑 永遠是不老的性情 永遠是二十歲的心”

在她的心裡,這幾句話概括了她與他交往的林林總總。而她與別人再無能力繼續這樣的交流。自從那一個風和日麗的初春的午後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存在,她的心無法完整容納任何一個別的人。與朋友之間愈是親密,她愈是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而他在第二封信里輕輕地說的一句話改變了一切,“什麼時候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他,別忘了寄回一客美國冰琪琳,順便告知國籍、發色等等。”就這樣一句輕淡的話,對她產生了很奇特的影響以至於改變了她人生的軌跡。

她訂婚之後不久,收到他一封信,信中含含糊糊提到的幾句話隱隱約約超過了兩人君子之交的界線。拿著薄薄的信紙,她當時的心境不知是大哭、大笑,大喜、
大悲。

“如果收到他的信時丟掉一切回國去看他,如果那一天真的留下來住在他家裡,如果當時在石山上就讓他接住,如果第一次相識時船上不是當時的那個小女孩,……”她沉默地想著。天光已經漸漸地消退了,而夕陽也只留下一帶暗金的色彩鍍著不遠處深藍的山脈。又一片黃花飄落,如同一聲輕輕的嘆息。

該進屋了。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