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牸熱灰住院,便早有了準備,我把家裡的一些書籍帶到了醫院。我想閒著是一件很無聊的事,何不在這個時候多看看平日沒時間看的書?生活用品帶齊全了,媽媽還在千萬遍囑咐:不要用醫院的一切衛生用品,不要直接與衛生間的物品接觸,不要和病人面對面說話,不要,不要……我自知我還是講究之人了,也忍不住為媽媽的擔憂而笑,又不是傳染病房,哪有哪么厲害?我想起賈平凹先生在患肝病時受親朋冷落的情景,惟有家人始終陪伴他身邊,不嫌不棄。我想我是不至於象他哪樣吧。
牐犝餿人病房裡除了我還有另外兩個女病人。我來這時只見到一個女病人,看她的床上檔案記載:某某某,四十九歲。子宮肌瘤患病入院。我一眼見著她就知她定是個管理階層的,因為我還見她在病床上不時地用筆在筆記本上記載東西,旁邊還放著一份“黨員生活”的雜誌。果不出我所料。她是我市某廠的中層幹部,身兼幾職,一個素質較高的女性,我尊敬地叫她“大姐”,她也親切地稱我“小妹”。我問她“:你怕不怕做手術?她打起哈哈地笑:“還是怕嘛。不過,不做不行啊。過了這關就沒事了”。我說:“你想沒想過你手術後會對你將來有何影響”?她又爽朗地笑:“都五十的人了,即使是有吧,也沒有什麼了。前面幾十年我很好地過,後面幾十年我還要很好地過。”我不免為她這番話而深深感動。人生里有多少我們不可預知的困難與痛苦在與我們為伴?“但見時光流似箭,豈知天道曲如弓”?我們不能主宰命運,但我們可以改變我們對人生的態度。牐
牐犖遺員呋褂幸桓讎病友,我剛住進去時她還在“重症監護室”,要手術後二十四小時才能出來,後來得知,她患的也是子宮肌瘤,只是她更不幸,醫生將她的腹腔內的屬於女性功能的器官全部切除了,還要做化療。這意味著什麼呢?我想很多人都明白。只是,我在後來感覺她不太明白。也許她明白吧,我想,只是她不願表露出來罷了。她這么年輕,才三十四歲,一個很樸素的農村女性。黝黑的皮膚,一身健壯,怎么說身體素質是比我強的。但她患有糖尿病,這給她的傷口癒合增加了難度。而即使傷口好了,將來等待她的又將是怎樣的現實呢?也許她還想不了這么多,這位姐姐卻不如那個大姐樂觀,我看到的只是她每天痛苦的模樣,這個病房裡醫生對她最“關照”,天天都打無數瓶點滴,抽血,理療,測血壓等等。牐
牐犚雇硤稍誆〈采希卻無法讓自己安然入睡,忽兒聽到病友的咳嗽聲,忽兒聽到護士進來給我們量體溫,忽兒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跑步聲,講話聲,隨後聽到一聲清脆的哭聲----又一個新生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了。從此人間的悲喜哀愁,生老病痛便隨他終老。再也睡不著了,我開始擰亮燈翻著那些曾經的書籍。在知識的境界裡,我們可以忘卻悲傷,忘卻煩惱,忘卻現實中存在的一切,心靜靜地和書中的思想一起飛翔。累了就小憩一會,賈平凹說:“人病時,天花板成了病人最熟悉的地方。”是的,我甚至可以數出我病房天花板的九個棱形花紋,分辨得出它們的角度。在這個時候思緒總是有些沉靜的。於是我開始思考。思考這兩個病友,思考我的生活。其實在這個病房裡,我的病是最輕的,一個小手術,對我的身體不存在很大的影響。而她們不同。不管她們的病痛對將來會有怎樣的影響,生活都是現實的,不容自己去悲觀面對。九號床的姐姐和丈夫在深圳做大排擋生意,生活的艱辛可想而知。不但要操持自己的生意,還要考慮遠在家鄉的留守孩子,自己沒有收入的年邁雙親。我想起她的媽媽在照顧她時對我們流露出的羨慕,說我們都是城裡人,父母都有退休金,真是好福氣,而現在她的媳婦患了這病,前後花了一萬多元,辛苦在深圳掙點錢就用在了醫病上;家裡現在是秧子都沒有插,今年又是無收之年了。我安慰她說,只要全家能快樂平安地在一起,能年年看到家人就是幸福。這就是幸福的了?對於這樣的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來說,這種對很多人求之易得的幸福,對他們,也許都是一種奢望。我想起我自己的人生,經歷了三次小手術,兩次車禍,現在還患慢性支氣管炎和咽炎,這一個月來為這些病吃了無數的中西藥,打了無數的點滴,手上留下了太多的針眼和青色膚痕。而這些挫折對我來說也算不了什麼,想起那時出了車禍在家坐了一個月的輪椅,每天望著窗外的世界,我最大的幸福感覺就是:能象他們一樣健康地用雙腳走在大地上!那個願望曾那樣深刻地印在我的心坎里,多年過去了,這個渺小的願望已經實現很久了,可是,我卻在這個幸福願望中失去了那會得到這份願望的快樂。我在現在的擁有之外,尋求著更多,而幸福卻離我越來越遙遠。
牐犜謖狻拔逶率榴花似火”的季節,艷陽遁逝了,風卻駐留在我的視窗,吹來一場冷冷的細雨,如果我將生命看做是一場不能擺脫的負累,我,將會永遠與這微雨偕行。
※本文作者:悄喜輕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