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顆流星

牐牫踔惺貝迷戀我們的老闆—也是我們的語文老師。最記得他那件棕紅色的v字領絨衫和天藍牛仔褲,一直都穿著。他那時剛剛畢了業,我們也算是開門弟子了。他的課講得很好,字也寫得非常漂亮。這其實是幾年之後我才想通的,他教我的時候,我並不以為然。彼時,他評價我寫的字像田中的稻草—隨風搖擺。又評價我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做事不夠落落大方,扭扭捏捏”。我那時是他教授的語文課的代表,然而他卻不時地打擊我的,包括我的習作和做事方式。為此我恨透了他,經常背後講他的壞話。當然,他也同時是我那豆蔻年華里迷戀的對象之一。
牐牱淺I羈痰丶塹茫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坐在教室南邊臨窗的一排里,陽光傾瀉在我的桌上。我那英氣逼人的語文老--喚作ypb的,站在教室前邊的窗邊,眯起了他那雙略略近視的迷人的雙眼遠眺。那天他ms是喝了酒的,耳根異常地紅。以我現在的揣測,略略沾了酒的男子在我眼裡是性感的。我沐浴在午後溫暖的陽光里,托著腮,呆呆地看著他,無限遐想。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了,或者說一直都知道。他竟徑直走過來了,笑著問我:“怎么?不認識我了嗎?”
牐犓教授過的很多文章我都記得。《那不是一顆流星》是其中比較特別的一篇。諸如《背影》《荷塘月色》等等,我甚至都還記得他授課的樣子。等我們初二分了班,他不再是我的班主任了,我也不再是他的課代表了。我擅自揣測,大概他那時也是深感了可惜的,因為他的班上竟沒有第二個向我那么耀眼的學生了——國中時代的我是極盡輝煌的。我這邊自然也是,在我看來他是我們學校最好的語文老師了。
牐犠蠲饗緣謀硐志褪牽我那時拿了書去辦公室里問我的老師問題,他竟叫了他們班的一班人馬到辦公室里見習,以我為榜樣了。我是後來聽同學講的,當時並不知道,我還以為他們開什麼批鬥大會,因見他的那班學生一個個都垂了頭,沒精打采的樣子。我後來知道了不覺得笑了,呵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殊不知他教我的時候也是經常貶我的啊,大概是受不了我太驕傲了。又有一件,我們考完了期終考試,介紹經驗的時候。他竟十分霸道地先把我叫到他們班裡去。他大概忘了,先前他做我的老闆的時候我也在他的要求下在我們班裡講過的啊,他當時還抱怨我說,留了一手。卻不知道,我連留一手的意思都不明白的。
牐犓的看不得我驕傲在後來的一件事裡便得到了確證。離開他的頭一次期中考試,我的語文成績出奇地好,以作文尤為突出。當時想必是拿了在老師間傳閱的。他自然也看見了的。結果是,在辦公室里碰到我—那時我是辦公室里的常客—的時候,他問我是不是練字了。他教我的時候,是要求我們天天練字的。我說這倒沒有,是……然而我的話還沒有講完,他竟沉不住氣了,恨恨地說,難道你的字天生就好嗎?我不由得想到先前他對我的那句“隨風搖擺”的評價了。我沒有搭理他就走掉了。其實他並不知道,我那沒有講完的話是,完全是得益於他的漂亮的字型地潛移默化—可惜的是功效竟然是在離開他之後才顯現。他一定想不到我想講得竟是這樣的話。我沒有獲得機會講完。不想,這話一憋竟十年過去了。如今,他已為人夫,為人父。我自畢了業竟沒有去看過他。已經十年了。我是這樣的人,寧願一個人的時候,靜靜地懷念,竟不願意在可能的時候相見的。大概是怕見了面,這些記憶會模糊起來。一如《少年閏土》。我並不是擅作主張把自己的老師比作閏土,我是說這許多年過去了,大概是懼怕目睹我的老闆已經不是當年“雄姿英發”的樣子了啊。不過,我還是寧願猜想他現在仍是很迷人的男子--中青年男子。
牐牎澳遣皇且豢帕饜恰保大概也可以用在這裡形容此刻的心情的。

※本文作者:霍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