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牐犎年前,年近七旬的父親摔傷腿後,不得不在我們眾兄弟家中輪流生活。出於少拆洗幾次被褥這個如今想來令我汗顏的理由,我在妻子的再三催促下,才趁雙休日帶父親到公共浴池洗澡。
牐牨掣蓋鬃囈浴池時,幾乎所有洗澡的人都停止了活動,一位搓背師傅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熱情地跑過來幫忙。我幫父親搓洗完後,他又跑過來,堅持幫我把父親攙扶到換衣服的床前。我道過謝,彎腰幫父親剪起了腳趾甲。一抬頭,卻見那位搓背師傅仍站在原地專注地望著我,心中頗為疑惑。
牐牭任頤ν暾庖磺校那位師傅拍拍我的肩膀,動情地說:“兄弟,謝謝你!”看我一臉茫然,他又道:“我是替天下的老人們感謝你啊!我在這兒替人搓背幾十年了,父子一塊洗澡的不少,但都是父親領著年幼的兒子。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背父親洗澡並幫他搓背的兒子!”
牐牬甌呈Ω滌芍緣目湓蓿勾起我心中無限的愧疚。他怎知我難以啟齒的動機?況且,兒子幫父親搓背洗澡,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又怎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牐犠念又想,物以稀為貴,也許我無意中的舉動成了他眼中稀有的風景,這才讓他心生感慨。只是他的誇讚,實在是做兒女的愧疚。受到誇讚的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久久縈繞於心的,是無法排解的自責。
牐犆還多久,父親就因腦溢血離開了人世,那次給父親搓背洗澡竟成了惟一也是最後一次。
牐犚殘碓諍芏噯搜壑校多給父母一些物質上的享受才是盡孝的最好方式,卻往往忽略了老人們最為需要的情感慰藉。我為父親洗澡,帶給搓背師傅巨大的喜悅與感動,父親雖然不善言辭,但他的感觸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許這僅有的一次經歷,是父親一生中最為幸福的時光。但令我抱憾終生的是,我為父親創造的這種幸福太少太少……
牐牰喑樾┦奔洹⒍嗷ㄐ┬乃脊刈⒁幌攣頤悄曷醯母改赴傘E闥們逛街談心,吃頓團圓飯,在他們行動不便時,幫他們洗洗澡,端杯水,甚至說句貼心的話語,都能讓父母溫暖良久,他們的需要就是這么簡單。不要等父母故去了,再悔淚漣漣,後悔藥真的很不好吃。

※本文作者:獨雲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