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沈從文圖傳》之想



相比較其他內容而言,李輝在這花濃墨駁斥一篇名為《沈從文與丁玲的情緣》的文章,那確實是一篇錯誤百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奇文,極不嚴肅極不負責任的編造。作者用大量的事實依據,逐一批駁《情緣》一文中的種種謬誤,既是作者對治學和創作的一種嚴謹的態度,也讓我們對於沈從文和丁玲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認識,對於現代文學史上的兩人來說都是一種澄清,一種還原。

記得在今年暑假的時候,我在家瘋狂地搜尋沈從文和張兆和的往事,只是感動於他們的愛情故事,有許多人都認為張兆和不配沈從文,那一段美麗的馬拉松式追戀和他們的婚姻都是一種錯誤。記得黃永玉先生寫過這樣的話:婚姻就像穿鞋一樣,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這話說的很好。現在不可能去詢問他們兩位了,無論如何,不應該貶損或者抹殺兩個人結伴而行的漫長旅程和感情。就我看來,他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家庭背景的人,沈是野性十足的湘西人,張是文靜的大家閨秀。但兩種文化背景是互補的。雖然他們之間鬧過矛盾,甚至有一次風波,但始終沒有影響到婚姻,他們的一生是美滿的。1993年,張兆和為《從文家書》寫了一篇後記,裡面有這么幾句話,很能說明她和沈的關係,或者說精神上的溝通:“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後來逐漸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理解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年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黃永玉曾經抄錄了這篇後記,說可以刻成石碑,豎在沈從文的墓地上。在沈從文看來,“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我應當為自己慶幸。”純淨而深情。“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回來。”讀過《邊城》的人都會念念不忘這部含義雋永的作品。1934年,沈從文這部作品誕生了。那年,他外出坐在船頭給新婚的妻子張兆和寫信:“我就這樣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樂,我想應當同你快樂,我悶,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悶。我同船老闆吃飯,盼望你也在一角吃飯。我至少還得在船上度過7個日子,還不把下行的計算在內。你說,這7個下行的日子我怎么辦?”寥寥數語,巧言婆娑,將那“儂得化不開”的柔情娓娓道來。幾十年里,沈從文曾寫過幾百封情書、家信,張兆和都一一珍藏。數年後,她翻出那些業已發黃的信紙,感慨萬千,在那種家書抵萬金的年代,“我應是全北京城最富有的人了”。在沈虎雛編選、張兆和審核的《從文家書》中,處處飽含著忱忱摯愛。人世間最動人的情感在字裡行間輕嘆著吟吟細語,撩撥起深藏內心的無限感慨。李鍵吾夫人尤淑芬拿到這本書看到深夜,並對張兆和說:“我想你一定是帶著眼淚寫的,我也是帶著眼淚看的。”誠然,因著沈、張二人性格上的差異,他們之間也有一些齟齬,有一些隔閡,然而,情到深處無怨尤,當歷盡滄桑的兩顆心塵埃落定之際,只有蓮花般的真情永遠珍藏在生命的錦盒之中。那么,在我看來,婚姻的幸與不幸已經不必討論了。


讀《沈從文圖傳》,其實就是在捧讀一段記憶,一段歷史,帶給我們諸多感慨。春夏秋冬,寒來暑往,沈從文的人生四季起伏跌宕,但他用善良真誠、自信倔強、俠氣柔腸,給我們留下許多平淡樸素卻又感人的故事。只有國小文化的湘西“鄉下人”沈從文一不小心闖蕩到了大城市,卻借著歷史的舞台演繹了一出生命的戲劇:有關文學,有關愛情,有關跌宕的命運。這樣看來,李輝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值得我讀下去的。現在,還有將來。

※本文作者:柳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