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叉的故事

牐犆康輩隙股鮮械氖焙蛭揖突嵯肫鶘蚓藕退的豆子叉的故事,豆子叉是用毛竹削成,類似洋人吃西餐用的那種小叉。我和我的童年夥伴都有,而且都是自己做的,一是用他叉豆確實比筷子一棵一棵夾方便,另外也覺得好玩,是一個不錯的玩具。可沈九的豆子叉不是毛竹削的,而是鋥光瓦亮的不鏽鋼製品,據說還是當年陳毅送給他的呢,我每次見了都覺得眼饞。沈九看出我的心思,對我說:我們村打凌博先生以後就沒有出過象樣的讀書人,根發不是讀書的料,將來我準備讓他參軍。村里要是再能夠出個秀才也只能指望你了,好好念書,將來要是考上高中,我這把叉就送給你,真正的德國貨呢,不信你看上面刻有洋文。我當時還在讀國小,也不清楚讀高中是個什麼概念,但是他的承諾顯然是對我的最高獎賞。
牐犐蚓攀俏頤譴宓諞蝗未逯書,他兒子根發是我童年夥伴。沈九早年參加過新四軍,在村里也算是老革命了,他見過陳毅、粟裕,每當提起這些,他都是眉飛色舞,津津樂道,聽的人也格外的聚精會神。可在文革那擋子他卻因此挨了批,也遊了街,罪名是自首變節,出賣陳毅。這罪名可真夠大的,判幾年刑恐怕已是輕的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新四軍北撤那年,正趕上沈九患傷寒,沒能跟上部隊,就留在了家。後來國民黨政府對參加過新四軍的人進行登記,沈九在被登記之列,登記表上有一攔:領導姓名,他原想填同村李二毛的,因為當時二毛是沈九的班長。但二毛太沒名氣,沈九想,我的領導不能是無名小卒。靈機一動,他就填上了司令員陳毅的名字。他覺得這很露臉,本來么,我的領導就是陳毅,沒錯。當時他確是這么想的,沒想到這卻成了他出賣陳毅的罪證。後來有人開玩笑說:要是當年他把他的領導填上了毛澤東,出賣毛澤東的罪名恐怕夠他槍斃幾回了。
牐犠源映雎舫亂愕氖麓開後,沈九的名氣著實火了一把,你想能出賣陳毅的人是何許人?那必定是對陳毅非常了解又很親近的人,於是好事的人都來打聽,甚至一些小報記者也來採訪。據沈九說,他當年是陳毅的警衛員,陳老總親切的稱他為九娃,師首長們都叫他小沈,團長、營長更不用說,都是哥們。後勤處給司令部發放戰利品,陳毅總是讓他先挑,他拿出那柄豆子叉,說這就是當年陳毅送給他的。這故事雖然打小時候起,我就聽過不知多少遍,但每次聽都有新鮮感。而村里老一輩的人卻說,這是他瞎吹,他根本就沒當過陳毅的警衛員。可惜的是和他一道參軍的同村李二毛已經在漣水戰役中犧牲,他是否當過陳毅警衛員的這段公案就只能是個迷了,但我卻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戰爭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么多傷疤是絕對假不了的,何況他每當講這些故事時,都是那么專注,那么認真,既不像炫耀,也不像撒謊,不是親身經歷是編造不出來的。
牐犕年的記憶隨著年歲的增大逐漸淡化,記得讀高中那年的春天,我在沈九家又見到了那柄豆子叉,也許見的次數多了,已不再有童年時的那種新奇感,但我還是特別留意了那一行洋文:made in china。原來並不是德國貨,我心裡想。但我並沒有說穿它,我想:希望成為陳毅的警衛員恐怕是當年新四軍每個小戰士的共同願望,沈九當然也不例外。對他來說,這把豆子叉就是陳毅送的,而且是真正的德國貨,看他在敘述這段故事時的神情時,就可知道,這個願望在他內心深處已經成為事實,我能讓他這個雖說是虛擬但且誠摯的美好願望破滅嗎?
牐犚換偉敫鍪蘭凸去了,我的母校,我國中就讀過的凌博中學舉辦七十周年校慶,作為早年校友,我在被邀請之列。這座學校的創辦人是我的同村前輩,清末秀才沈凌博先生,抗戰時期民生凋敝,許多飽學之士都流落鄉間,沈老就聘請他們來校任教,當時前來應聘的就有復旦、交大的教授,這使凌博中學聲名鵲起,臨縣的許多學生也慕名前來。當時的校舍大都是平房,但有一座二層小樓,是地方上最漂亮的建築,沈先生為了紀念其父親,取樓名椿庭樓。七十年滄海桑田,當年的校舍已不復存在,代之以一排排嶄新敞亮的新樓。但椿庭樓依然矗立,只有它見證著這所學校的風雨歷程,它也是我們這些遠方遊子這次回校唯一能夠追憶往事的地方。現在的椿庭樓已被用作校史陳列館,在館內一塊展板前,學校董事會的名單中我赫然見到了沈根發的名字。詢問之後,得知沈九已經過世,他的兒子根發如今是一所頗具規模的民營企業老總,新校舍就是他捐資興建的。在校友接待室我見到了這位兒時的夥伴,他堅邀我晚上去他家作客,說是有一件禮物要送給我,還說這是他爸爸的遺囑。他是這次校慶籌備委員會委員,挺忙的,臨走時他再一次叮囑,晚上一定得去,他用車來接我。

※本文作者:南山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