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牬笤及敫魴∈保紛飛的雪花一下子就停了。西邊依舊是一片廣袤的大沙漠,幾乎看不到一棵植被,確切地說地面上全是礫石,都差不多大,經過篩選似的,平鋪得很均勻,遠望有一種很精緻很細膩的荒涼。不時因為角度的巧合,陽光下的礫石便有一片耀眼的白光射來,這使我想起國外發射的火星車拍攝回來的照片,真的,這裡真像到了另一個星球上。
牐牷鴣悼向烏魯木齊,天上的白雲也像火車那樣延伸著、提升著,漸漸地把陽光遮住,把火車周圍的戈壁灘投進了平沙漫漫,灰褐浩茫中。這真是一列天上的火車啊!仿佛正在無邊無際的天幕上自由地巡航,而在它的身邊,是灰褐色雲層一樣漫盪開去的戈壁灘。也許生活在山青水秀,或者在桃花源中的人們根本無法想像眼前這種卓然不同的地貌吧,也許只有詩人的感覺才會更敏捷更可愛一點,在沒有風景中找到風景才會令人刻骨銘心。實際上,火車穿行戈壁灘這么久,幾乎看不到什麼植物,但也不能全盤否認,在遙遠的天邊,在茫茫千里戈壁灘上,確有那么幾次看見一棵兩棵也許是乾枯,也許是茂盛的樹影。
牐犚殘硎竊撇閔嫌醒艄獾撓跋歟也許是沙塵暴的籠罩,也許在車上看窗外受光線切割的影響,眼前的戈壁灘是褐黃色的,茫茫戈壁灘便是一片茫茫的褐黃色,或者說有點接近橙黃色。而在這種褐黃色或者橙黃色的浩茫背景中,一棵蓬鬆的樹靜靜地兀立著。這種背景有點兒像影視上處理的夢境閃回,總是罩上一層神秘的色彩。樹的出現讓視神經疲累的我們很興奮,有樹的地方,應該就有生命的水源吧,雖然只有一棵樹,也足以證明正有或者曾經有過水的滋潤和支撐。即使這棵樹我們不能肯定它的死活,也許它繼續在茂盛著,也許它只剩下枯黃的枝條。但樹的存在足以證明現在還有或者曾經有過生命之水。實際上不管這樹是死是活,它的存在,它的褐黃色或者橙黃色的夢幻背景帶給我們的感覺是浪漫迷人。
牐牫凳嵌的,開始的時候我們離那棵蓬鬆的樹較遠,慢慢地就越來越近了,但這種近還不足以讓我們看清這棵樹是活著還是乾枯了;接著我們離那棵樹又漸漸遠去,最終模糊成了一個小點,在廣袤的戈壁上仿佛就是博大胸襟上的一棵小痣。這時,一個聲音在耳邊漸漸響起,那是詩人郭小川的聲音,正由小到大,最後成了一種高亢激越的朗誦:
牐犓到過萬里沙漠,
牐犓知道路遠。
牐犓走過茫茫戈壁,
牐犓見樹心甜。
牐犌Ю鋦甌諞豢檬鰨
牐牼褪鞘勞饊以礎
牐牚ァ…
牐16點左右,沙漠上又颳起了大風,列車在呼嘯的狂風中前進,我偶爾看看手機,發現有很長一段時間,也許是3個小時沒有信號。
牐犚蛭太困,在上鋪睡了一會兒。一覺醒來,看見窗外依然是廣袤的大漠,大漠的盡頭,是高潔肅穆逶迤連綿的天山,那些戴雪的峰頭在霧靄中依然銀光閃閃,透射出萬古不變的幽幽寒光。在蕉風椰雨荔枝花開龍眼吐蕾的南國生活已久的我,恨不能立即飛身下車乘雲而去,躍上天山之巔,體會那種手捧一堆雪如手捧蒼茫大海的豪情。遙想1200多年前,“俱懷逸興壯思飛”的李白西遊天山體會的應該就是這種豪邁吧。他曾寫詩說:
牐牚ノ逶綠焐窖,
牐牚ノ藁ㄖ揮瀉。
牐牚サ閻形耪哿,
牐牚ゴ喊未曾看。
牐牚ァ…
牐犗衷誆鷗嶄3月,天山上肯定還是大雪紛飛,妻子說她記憶中這個時候山下的草原還沒有返綠哩,回到那裡起碼有十天半月只能看到一片乾枯的景象,就像李白所描寫的“無花只有寒”。
牐牱緱饗孕×耍火車正在一路狂奔。茫茫戈壁啊,看著你,我無法不讓自己陷入沉思。這兩天一夜的西行,真有一種“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感覺。我們是從南方擁擠的城市中走來的,現在正行進在寥廓蒼茫的大地上,天高地闊,不問邊際,人走在其中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渺小與失重,又仿佛時間與空間都停止運動了,我已經孤寂地遺留在曠野大漠上。我竭力看著地面,想從一派蒼茫中找尋那種能讓沙漠變為風景的植物,但除了好不容易看到的那種如夢如幻的一棵樹景象外,似乎就只剩下徒想。而在這樣的幻覺中,人站在大漠上,感覺是沒有路,或者說到處都是路;我不知道朝向何方,或者說隨便朝向何方。也許這就是一種召喚,一種誘惑。兩天來,行進在連天朔漠、茫茫瀚海之中,這些時間上悠遠,空間上浩瀚的景物,在不知道是感覺還是幻想中,往往已成為可以與之直接對話的生命之靈,使我切實感到生命有涯而大地無涯。每每看著蒼茫的大地托著浩渺碧藍的天穹,顯得格外開闊,不時聳現的連綿雪山又昭示著一種幽幽的聖潔,心境便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升至高遠,仿佛已坐在一片白雲上,茫茫飄蕩,但又不知道飄向何方。這時對時間的領悟便停泊在百年一瞬,萬古如斯的感慨上,靈魂深處與千百年前的那個聲音產生了和鳴:哀吾生之須臾,羨宇宙之無窮。這,也許就是兩天來戈壁大漠給我的啟迪。
※本文作者:梁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