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犖掖謇鍩褂幸桓齬適麓笸醯按輩分我叫他大伯。他也做過木工,後來停歇了下來。他也喜歡來我家玩,也喜歡講故事,不過他講的全是鬼狐之類的。後來我看了《聊齋志異》、《螢窗異草》和《閱微草堂筆記》,這些故事裡面都沒有收錄。我不知道這些故事是他聽來的,還是自己創作的。唉,如果我有蒲松齡先生一半的決心和毅力就好了,不用花茶錢,說不定也能出一本《聊齋志異新篇》。小時候膽子小,這些故事一聽,便嚇得不敢吭聲了,死死地擠入人群不敢動彈。背後忽然吹來一陣涼風,我的頭皮都麻了,卻絕對不敢向後看。這些鬼狐大多喜歡在有月亮的晚上出來活動,這時抬頭看看天空,月亮也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完全沒有了嫦娥奔月時的悽美,卻活像狐狸精那可怕的獨眼;星星呢,一閃一閃的,和閃爍幽暗的鬼火沒兩樣。故事聽完了,全場的人慢慢散去了,我也得回房睡覺了,當然一定要父親送我去,並且幫我把被子蓋好。能睡著么?我記得自己夏天都是悶著頭睡覺的,還沒入夢,早已大汗淋漓,連被子都濕透了。稍微一點動靜,心跳便驟然加速。這個時候,我經常會詛咒這個大伯,責怪他講這些陰森森的故事,並且一再告誡自己,下次他再講的時候,一定將耳朵捂得緊緊的。但是,第二天晚上,一切都忘記了,在矛盾中,盼望這大伯早點過來,聽故事的時候,比聽課認真多了,生怕會拉下一丁點。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何時睡著了。一覺醒了,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從眼縫裡窺見一縷曙光,這時膽子大了,頭也敢伸出來了;運氣不好時,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這時只能縮在被子裡一動也不敢動,豎起的耳朵努力地捕捉著聲聲雞鳴。若聽見了,也敢伸出頭來長長地吁一口氣。有一個故事說:一個人被告之一天晚上有鬼來索命,他按照算命先生的辦法擺了一桌酒席。那鬼特貪杯,見酒就不要命了,結果將閻王吩咐的差事丟到爪哇國去了。等他醒來時,雞便開始打鳴了,這索命鬼只好逃遁。原來只要聽見雞叫,這些妖魔鬼怪就得抱頭鼠竄。
牐犜冬天,聽故事的場所從室外移到了室內。一大圈人圍在火爐旁,烤火是一方面,閒談是另一方面,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它們是兩段相互補充又相互獨立的風景。否則,人們早就鑽進被子裡去了。林語堂在文章《生活的享受之茶與交友》里說過這么句話:“實在說起來,烹茶之樂和飲茶之樂各居其半,正如吃西瓜子,用牙齒咬開瓜子殼之樂和吃瓜子肉之樂實各居其半。”我補充一點,乘涼之樂與閒談之樂各居其半,烤火之樂與閒談之樂也各居其半。由於火爐比室外操場小了許多,閒談時的人數也少了許多。物以類聚,能圍在一起說話的,彼此的感情當然更加親近,自然,談話的氣氛也融洽了許多。這個場面也就是林語堂先生說的“圍爐聚談”了。
牐牻駁健拔爐聚談”,我必須介紹一下童年印象里的火爐了。說起火爐,其實就是在廚房靠牆角碼幾塊磚頭所組成。冬天,火爐總是燒得旺旺的,整個廚房非常暖和。火爐不僅用來取暖,還用來作飯、煮豬食、燒水。所以也就成了全家的活動中心,招呼客人的中心。畢竟那時候生活不富裕,買白炭是件十分奢侈的事。火爐都是燒乾柴的,火很明亮,特別在夜裡,滿廚房又一片亮堂堂的;雖然屋子也會瀰漫著股股的青煙,但在春節前後,這煙正好可以用來熏臘肉。臘肉熏得黃黃的,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整個屋裡都洋溢著新年的喜氣。春節,客人來了,主人隨手剁下一塊,洗乾淨,切成大塊狀(在農村,臘肉如果太切小了則顯得主人太小氣),滿滿得燉一爐罐。爐罐下面,主人則是一邊和客人閒談,一邊殷勤地添加柴火。火越燒越旺,話也越談越開心;一會兒,湯滾了,肉爛了,滿屋的香味,主人馬上為每位客人添上滿滿的一大碗。但客人都只是象徵性的喝幾口湯,實在推卻不了便吃上一塊兩塊又香又甜的精肉。因為誰都知道,每家都不富裕,但春節又要傾起所有來招待很多客人,說傾其所有,其實也就只是臘肉。所以每位客人都會想到為主人保全著面子。如果小孩不懂事,多吃了些,在路上,父母一定會教導他的。
※本文作者:雪山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