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愛國詩

“爐中煤”這一意象,熔物的特性、“我”的氣質和時代精神於一爐;寫“煤”之燃燒,即抒“我”之激情,亦抒人民之情、時代之情。藝術形式與所抒情思十分和諧。從章法看,首節總述愛國之情和報國之志,第二節側重抒愛國之情,第三節側重述報國之志,末節與首節取復疊形式,前後呼應,將全詩推向高潮。從格式、韻律看,每節5行,每行音節大體均齊;一、三、五行押韻,一韻到底;而各節均以“啊,我年青的女郎”一聲親切溫柔而又深情的呼喚起唱,造成迴環往復的鏇律美。詩情隨詩律跌宕起伏,韻味深長。

聞一多《太陽吟》

太陽啊——神速的金鳥——太陽!

讓我騎著你每日繞行地球一周,

也便能天天望見一次家鄉!

聞一多《太陽吟》(節選)

這是詩人在192—1925年赴美留學期間寫下的詩。詩人由於對祖國的熱切思念,竟產生出如此神奇瑰麗的想像。屈原《離騷》中有“駟玉虬以乘鷖兮,溘埃風余上征。朝發軔於蒼梧兮,夕余至乎懸圃”,古今浪漫主義詩歌里的神奇想像一脈相承。不過,屈原還只是想像駕著鳳凰鳥(“鷖’)在宇宙行車,而本詩的作者竟然要騎著太陽航行,其想像的大膽更超過了古人。

戴望舒《我用殘損的手掌》

 

我用殘損的手掌

摸索這廣大的土地:

這一角已變成灰燼,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這一片湖該是我的家鄉,

春天,堤上繁花如錦障,

嫩柳枝折斷有奇異的芬芳,)

我觸到荇藻和水的微涼;

這長白山的雪峰冷到徹骨,

這黃河的水夾泥沙在指間滑出;

江南的水田,那么軟……現在只有蓬蒿;

嶺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

盡那邊,我蘸著南海沒有漁船的苦水……

無形的手掌掠過無恨的江山,

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沾了陰暗,

只有那遼遠的一角依然完整,

溫暖,明朗,堅固而蓬勃生春。

在那上面,我用殘損的手掌輕撫,

像戀人的柔發,嬰孩手中乳。

我把全部的力量運在手掌

貼在上面,寄與愛和一切希望,

因為只有那裡是太陽,是春,

將驅逐陰暗,帶來蘇生,

因為只有那裡我們不像牲口一樣活,

螻蟻一樣死……那裡,永恆的中國!

 

這是詩人1942年在日寇陰暗潮濕的土牢里寫下的一首情真意切的詩篇,抒發了詩人對災難祖國由衷的關切和真摯的愛,同時也表達了對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解放區的嚮往。詩的前半部分寫“我”用“殘損的手掌”深情地撫摸在敵人的鐵蹄蹂躪下的祖國廣大土地:“這一角已變成灰燼,/那一角只是血和泥”。接著,詩人無形的手掌觸到家鄉一片湛藍的湖水,現時“微涼”的湖水與昔日“堤上繁華如錦障”的美麗春光形成強烈反差,表現出詩人對敵人踐踏故土的無比憂憤。為了使詩歌表達的主題不流於膚淺狹隘,詩人想像的世界由近拉遠,由北到南,從長百山的雪峰、黃河的泥沙到江南的水田、嶺南的荔枝、南海的海水。詩人選擇每一地域中最典型的風景加以點染,它們既是人民的苦難與不幸的象徵,又是侵略者罪惡的見證。“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沾了陰暗”兩句既是對上半段的總結,又與開頭三、四行遙相呼應。

詩的後半部分仍在想像的世界中展開,描繪的是與前面災難景象形成極大反差的心中渴慕的圖景:那雖是“遼遠的一角”,但山河完整無損,沒有陰暗和血污。而是充滿了溫暖、光明和生機,“那裡是太陽,是春”。與前半部分的哀怨、憂傷的基調相比,這一部分跳動著詩人按捺不住的快樂與激動;與前半部分意象快速流動的抒情相比,後半部分則顯得安靜而舒緩,使這首詩在感情的哀怨與歡快上得到了完美的統一,抒情風格顯得變幻多姿。在那個以狂暴的吼叫代替藝術的凝想的年代裡,這首詩像一朵美麗而永不凋落的奇葩:意象高度凝鍊而不晦澀,感受細膩而不暗淡,深刻的現實內容與現代抒情方式完美地交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