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雪的詩句——《對雪》

《對雪》這首詩體現了詩人的深切感情,我們一起來看看《對雪》的原文及作者簡介。

《對雪》原文

帝鄉①歲雲暮,衡門②晝長閉。

五日免常參,三館③無公事。

讀書夜臥遲,多成日高睡。

睡起毛骨寒,窗牖瓊花墜。

披衣出戶看,飄飄滿天地。

豈敢患貧居,聊將賀豐歲。

月俸雖無餘,晨炊且相繼。

薪芻④未闕供,酒肴亦能備。

數杯奉親老,一酌均兄弟。

妻子不饑寒,相聚歌時瑞⑤。

因思河朔⑥民,輸稅供邊鄙。

車重數十斛,路遙幾百里。

羸蹄凍不行,死轍冰難曳。

夜來何處宿,闃寂荒陂里。

又思邊塞兵,荷戈御胡騎。

城上卓旌旗,樓中望烽燧。

弓勁添氣力,甲寒侵骨髓。

今日何處行,牢落窮沙際。

自念亦何人,偷安得如是。

深為蒼生蠹,仍尸諫官位。

謇諤無一言,豈得為直士。

褒貶無一詞,豈得為良史。

不耕一畝田,不持一隻矢。

多慚富人術,且乏安邊議。

空作對雪吟,勤勤謝知己。

《對雪》注釋

①帝鄉:指汴京城(今河南開封市)。云:語助詞。

②衡門:橫木為門,指簡陋的房屋。衡,通"橫"。

③三館:宋以史館、昭文館、集賢院為三館,此處指史館。

④薪芻:柴草。

⑤時瑞:當時的祥瑞,指這場冬雪。

⑥河朔:泛指黃河以北地區。

《對雪》賞析

詩題《對雪》,表明詩意不在詠雪而在於抒感。詩約作於宋太宗端拱元年(958),作者在汴京(“帝鄉”)供職,任“右拾遺直史館”。那時侯宋跟契丹(後稱“遼”)正打仗,戰爭的負擔和災難全部轉嫁到人民身上,王禹偁對此頗有感慨,於是在雪天寫下了這首作品。

全詩可分五段。第一段從篇首至“飄飄滿天地”,從題面敘起,寫歲暮深居值雪。這段文字很平,但有兩方面的作用。一是突出天氣的奇寒:為官的作者本人是深居簡出(“衡門晝長閉”),朝廷免去五日一上朝的慣例(“五日免常參”),官署亦不辦公(“三館”指昭文、國史、集賢三館),這些都間接表明歲暮天寒的影響。而大雪漫天飛揚則是直接寫寒冷(“睡起毛骨寒,窗牅瓊花墜”)。二是描述一己的閒逸。既無案牘勞形之苦,復多深夜讀書之趣,因而往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一日睡起,忽覺寒氣入骨,有玉屑一樣的白花飛入窗內,於是“披衣出戶看,飄飄滿天地。”十個字對雪沒有作細緻的描繪,卻全是一種瀟散愉悅的情味。這裡寫的是閒人眼中的雪,是“帝鄉”京都的雪,倒使人聯想到一首一唐詩:“飛雪帶春風,徘徊亂繞空,君看似花處,偏在洛城中。”(劉方平《春雪》)天寒風雪,獨宜於富貴之家呵。這裡寫天寒,寫閒逸,無不是為後文寫邊地兵民勞役之苦作鋪墊或伏筆。

第二段(從“豈敢患貧居”到“相聚歌時瑞”)承上段,寫家人團聚,賞白雪而慶豐年。值得玩味的是從篇首“衡門(橫木為門,謂簡陋的住宅)句到這一段,詩人一再稱窮。“貧居”固然是窮,“月俸無餘”、“數杯”、“一酌”亦無不意味著窮。其實這倒不是他真的要發什麼官微不救貧一類的牢騷,而是別有用意。他雖說“窮”,卻不愁薪米、能備酒肴,惠及父母兄弟妻子。在這大雪紛飛的歲暮,他們能共享天倫之樂,共賀“瑞雪豐年”。這裡句句流露出一種“知足”之樂,言“貧”倒仿佛成了謙詞。所以,詩人實際上是要告訴讀者:貧亦有等,從而為後文寫真正貧而且困的人們再作地步。晚唐羅隱詩云“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雪》)從“相聚歌時瑞”的人們聯想到長安貧者,替他們說了一點話。王禹俱這裡的寫法大致相同,但他想得更遠,語意更切。

第三段即以“因思”(由此想到)二字領起,至“闃寂荒陂里”句,轉而以想像之筆寫黃河以北(“河朔”)人民服勞役的苦況。關於北宋時抽民丁運輸軍糧的情況,李復《兵餽行》寫得最詳細,可以參看:“人負五斗兼蓑笠,米供兩兵更自食;高卑日概給二升,六斗才可供十日。……運糧恐俱乏軍興,再符差點催餽軍。此戶追索丁口絕,縣官不敢言無人;盡將婦妻作男子,數少更及羸老身。”(《燏水集》卷十一)第四段則以“又思”二字領起,至“牢落窮沙際”句,進而寫兵役的苦況。

這兩段所寫河朔兵民之苦,與一二段所寫身在帝鄉的“我”的處境,適成對照。一方是閒逸,而一方是不堪勞碌:服勞役者“車重數十斛,路遙數百里。贏蹄凍不行,死轍冰難曳……”,服兵役者“城上卓握旗,樓自望烽隧,弓勁添氣力,甲寒侵骨髓……”。一方無凍餒之苦,而一方有葬身溝壑沙場之憂:或夜宿“荒陂里”,或轉輾於“窮沙際”。字裡行間,表現出詩人對河朔軍民之深厚同情,從而引出一種為官者為強烈責任感,和對自己無力解除民瘼的深切內疚。

從“自念亦何人”到篇終為第五段,作自責之詞而寓諷諭之意。看來詩人內疚很深(原於其責任感),故出語沉痛。他覺得貪圖一己的安逸是可恥的(“偷安”),感到自己身為“拾遺”而未能盡到諫官的責任,身“直史館”而未能盡到史官的責任,不足為“直士”、不足為“良史”。“不耕一畝田”,又無“富人(民)術”,有愧於河朔之民;“不持一隻矢”,又乏“安邊議”,有負於邊塞之兵;更對不住道義之交的熱忱期望(“勤勤謝知己”乃倒裝趁韻句法,意即謝知己之勤勤)。所以罵自己為入民的蛀蟲(“深為蒼生囊”)。而事實上,王禹偁本人為官“遇事敢言,喜臧否人物,以直躬行道為已任”,是不當任其咎的。他在此詩以及其他詩(如《感流亡》)中的自責之詞,一方面表示他不願尸位素餐的責任心,另一方面也是對那些無功食祿之輩的諷刺。

全詩層次極清楚,主要運用了對比結構,但這不是兩個極端的對比(如白居易《輕肥》),而是通過“良心發現”式的反省語氣寫出,對比雖不那么驚心動魄,卻有一種懇摯感人的力量。全詩語意周詳,多用排比句式(二、五兩段尤多),乃至段落之間作排比(三、四段),卻毫無拖沓之嫌。其所以“篇無空文”,實在於“語必盡規”。因此,此詩不僅在思想上繼承杜甫、白居易繫心民瘼的傳統,在藝術風格上也深得白詩真傳,以平易淺切見長。從詩歌語言的角度看,乃是以單行素筆直抒胸臆,初步表現了宋詩議論化、散文化的風格待征。

《對雪》作者簡介

王禹偁(954—1001)北宋白體詩人、散文家。字元之,濟州巨野(今山東省巨野縣)人,晚被貶於黃州,世稱王黃州。太平興國八年(983)進士,歷任右拾遺、左司諫、知制誥、翰林學士。敢於直言諷諫,因此屢受貶謫。真宗即位,召還,復知制誥。後貶知黃州,又遷蘄州病死。王禹偁為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先驅,文學韓愈、柳宗元,詩崇杜甫、白居易,多反映社會現實,風格清新平易。詞僅存一首,反映了作者積極用世的政治抱負,格調清新曠遠。著有《小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