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行的蝴蝶帶錯了方向,讓我在春光里沉陷的更深,目睹了一粒粒飽滿的種子慌不擇地的細節。
紅蜻蜓站在草帽上,不知草帽下的人,草帽下的人也不知頭頂上的她。他手拿一把刀,磨削著人世的稜角。
秋風裡,一枚果子向另一枚果子打小報告:“熟得早的,倒霉!”大地靜默無聲。
一朵雪花對另一朵雪花的模仿,一片雪地就是一大朵雪花。可是我一旦踩上去,她又變成了無數朵。
■樹樁
像城市說出的半截子病句或謎語,一截短小而醜陋的樹樁,在小巷的牆角斜逸而出,擋在抄近路,來來往往的人流過道上。白天,放學的孩子被它絆倒;夜間,大人們被它扯住。人們都因它改變了各自的位置。
“這該死的樹樁!”多少人拔不掉它,扳不倒它。就像我,改不動妙文中的一個病句。
飽含著春天的乳汁,一截樹樁,就是這樣又臭又硬。
一段牽掛的愛,讓我在春天的大霧裡散失了目擊力。我多么需要一截樹樁呵,是這樣的:
一把野蠻的彎刀。讓它的鋒刃,靠近我。
可是,後來,我看見這一截樹樁就臉紅。後來,我看見
這一截樹樁呢?它是不是,真的被誰暗殺了?
■跟下去
有時我想:每天大街上走著的這么多的人,我一個個地跟下去,會是怎樣?
黃昏的孩子。多年未見的老友。老中醫。乞丐。鄉下人。孤寡老頭。鮮花販子。收購商。時代女郎。背煤的人。豪華小轎車。去政府的告狀者。自言自語者。半人半獸的怪物。街頭藝術家。痛哭流涕的人。被人攙扶的傷殘者。一個幽靈般的人。一個帝王模樣的人。……假如我一個個地一路跟下去,會是怎樣?各種不同的生活情景,多華彩!每個人都是一幕免費的大戲。
每天我都在大街上這樣想著,這樣選擇一個人。
每天我都是這樣有滋有味地想著,我看到了全世界的人:生活和做夢的進行時。
“難道你不是一滴水嗎?”一天,當我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一位朋友,他如是說。
有一天,我真的選擇了一個跟了下去。結果發現:那個人,原來是過去的自己。
■轟的一聲
轟--
巨大無比的震動聲,來自東區:仿佛地球猛然被剖開。
住在西區的人,都震驚了。
“是什麼被炸翻了?”
“意外的事故?”
“奇蹟?”
……
報社老總立即指示我去採訪。採訪忙活了一天一夜,我就是有意不去現場--
只是因為東區突然轟了一聲,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轟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