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汽車在響,大概就是那批他在幾個鐘頭以前下令捕捉的人到了……徐鵬飛又聽了一陣,四處都傳來一片嘈雜忙亂的聲音。這些聲音,都是他的意志的反應,一切都按照他的意志在進行。他又點燃一支煙,隨手從公文里翻出一份檔案,這是一份重要的會議記錄,公署長官朱紹良主持丙種匯報的記錄摘要。他把這檔案往已經處理過的檔案堆里放去,但臨時又改變了念頭,把檔案拿回來帶著勝利者的心情,仔細翻閱了一下。
13、兩個穿白色服裝的水上警察,從過道上走了過去,後面跟著幾個背槍的士兵,刺刀閃著寒光。檢查正在統艙里進行,只聽見刺刀撬破木箱、戳穿罐頭的響聲,夾雜著孩子的尖聲號哭。
14、看著看著,成崗眼前象閃過了一道亮光,突然感到異常的清新和愉快!老李過去作過什麼工作,除了老李剛才講的,他一點不知道,但他確信,他大哥當時從川東特委帶回家的這份檔案,不是別人,正是李敬原親手刻寫的!
15、江姐回頭看時,一長列穿著破爛軍衣的壯丁,像幽靈一樣,從霧海里顯現了,一個個縮著肩頭,雙手籠在袖口裡,周身索索地發抖;瘦削的臉頰上,顴骨突出,茫然地毫無表情,一雙雙陰暗的眼睛,深陷在絕望的眼眶裡……到了江邊,力夫把行李放下,江姐付了錢,站在來往的旅客間,等待著。江風迎面吹來,掀動衣角,潮濕的霧海包圍著她,她扣上了那時新的細絨大衣的扣子,又把雙手插進大衣口袋。
16、幾個鐘頭里,陳松林從一些零散聽到的對話中,大體上可以做出判斷:前些時在重慶大學訓導處前面親眼見到的那場醜戲,引起了學生的憤怒。可能要罷課了,沙磁區其他學校也在醞釀回響支援。這情況使他覺得高興,因為工廠、學校不斷發展的鬥爭,和民生凋敝、民怨沸騰的局面,定會叫敵人手忙腳亂,無法對付。
17、店員是個圓圓臉的小伙子,十八九歲,矮篤篤的,長得很結實。他是從修配廠調出來的陳松林。離廠以後,便沒有回去過,誰也不知道他當了店員。初幹這樣的工作,他不習慣;脫離了廠里火熱的鬥爭,更感到分外寂寞。他很關心炮廠的情況,卻又無法打聽,也不能隨便去打聽。偏偏這書店還只是一處備用的聯絡站,老許一次也沒有來過,所以他心裡總感到自己給黨作的工作太少。
18、穿過這亂鬨鬨的街頭,他一再讓過噴著黑煙尾巴的公共汽車。這種破舊的柴油車,軋軋地顛簸著,發出刺耳的噪音,加上兜售美國剩餘物資的小販和地攤上的叫賣聲,倉倉皇皇的人力車案的喊叫聲和滿街行人的喧囂聲,使節日的街頭,變成了上下翻滾的一鍋粥。
19、成崗來到修配廠。廠里只有幾座冷落破爛的車間,到處野草叢生。幾百工人,擠在破舊不堪的捆綁工棚里,拖兒帶女,無處可去——他們都是抗戰期間和工廠一道從外省遷移來的,停工以來,一文錢的工資也沒有發。這個爛攤子現在丟給了成崗,要他“管理”的,就是那些破銅爛鐵和幾百個打發不走的失業工人。
20、成崗和他伶俐活潑的妹妹不同,寬肩,方臉,豐滿開闊的前額下,長著一雙正直的眼睛。他是中等身材,穿一件黃皮茄克,藍嗶嘰燈籠褲套在黑亮的半統皮靴里。領口圍著紫紅色圍巾,襯托出臉上經常流露的深思的神情。